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小媳妇儿,站住!》作者:雍引颜 【书籍简介】 “遇上你,我完败……” 第一章 金色翎毛(一) 一座看起来阴森可怖的公寓里面,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阿迷,你丫的给我死出来!”那声音传到外面,惊起一阵飞鸟麻雀。 “我在呢,你打算干嘛?” 长满古藤的窗户里露出一张脸,面若桃花,虽不是绝美,却是很耐看的那种,却是与四周类似于原始森林的环境极其不符。 “你丫的快点看住你家的猴子!”楼下一个上身着黑色T恤下身套牛仔裤的男子在楼下跳来跳去,身后紧跟着一只毛色纯正的小猴子。 那人眨了眨大眼睛,并没有要拦住那猴子的意思,反而从屋子里端出一盘瓜子坐在窗口上吃。 “迷娃,你丫的信不信我去警察局告你私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那男子着实生气又头痛,他长跑能力怎么练出来的,都是身后那只张牙舞爪的臭猴子逼出来的! 说着,他敏捷的攀上一棵看起来有一定年龄的树。打算问问她是不是把亚马逊热带雨林的老树给偷渡回来了,冷不防两道黑乎乎的爪影抓来,忍不住要呜呼哀哉自己漂亮的脸蛋要成煎蛋了。 “阿里,有人说要把你送到动物园去……” 那人幽幽的说,吐出一颗瓜子皮来,那死猴子一愣,似是听懂了女子的话,尖叫一声猛的朝他抓来。 “该死的,你哥我的脸要是花了你要对我后半生负责啊!”男子继续奔跑,那感觉,就像是在……裸奔一般! “哥,你忘了这个世界有种地方叫整容会所,又有种地方叫养老院——”女孩拿了一颗瓜子放进嘴里,看着离屋子越来越近的男子,嘴角挑起一抹灿烂的笑。 “阿里,够了。”她朝那猴子挥挥手,那猴子识趣的跳开了,某只终于松了口气,整了整衣服走进别墅。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响,那男子在阿迷身后站定,舒了口气才道:“妹妹,难怪没人敢鸟你,连对待你哥哥都如此狠啊……” “我乐意。”阿迷挑了挑眉头,靠在窗口也不动,丝毫没有作为女主人的自觉感,头上长发也随风飘荡着,跟女鬼似的,但是又不得不让人想起,眼前的是一个艳鬼…… 这是她的大哥南宫劫,她是迷娃,他们都是孤儿,被外出的爷爷杨洋捡到,从小相依为命,两人感情很好——虽然两个人性格极其不像。 迷娃有自我封闭症,有自我强迫症,喜欢没有人的地方,喜欢各种恐怖的环境,挑战自己的极限;南宫劫则不同,他性格开朗,喜欢结交朋友,在学校是三好学生,在社会是商业强人。有时候,她都很羡慕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去想为什么父母不要他了,而她会,如果父母都摒弃了自己,那么别人还会爱她吗?不,不会了…… “……”南宫劫苦着脸,蹭到迷娃身边,很不客气的将瓜子抢过来坐在窗台上吃。 “今天你生日,想要生日礼物就给我乖一点,不然不仅我不给你礼物,爷爷的礼物你也拿不到。”南宫劫慢悠悠的说,将瓜子壳吐出来,掉在窗台上,口水和着阳光一起灼伤了迷娃的眼,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将他从窗台上推下去,不过一想到爷爷,就暂时忍住了这种冲动。 “爷爷回来了?”迷娃转身坐到铺了洋撒花地毯上,虽然看不出她心情不好,不过身边低气压告诉我们,其实眼睛也骗人! “没有。”南宫劫摇了摇头,眼前浮现出一个穿唐装的小老头,身背一柄日式军刀,在太阳下微笑着如神父一般的圣洁。 “他让我给你带东西过来。”南宫劫的视线渐渐落在披头散发的“女鬼”阿迷身上,又仿佛透过那么一道身影,看到了另一个时空一般。 “什么东西。”阿迷抬了抬眉睫,支起下巴看向迷失的南宫劫,两人视线在空气中摩擦的那一刹那,南宫劫有些慌乱的将头转向一边,伸手去摸裤兜,他为了显示自己身材好,穿的都是牛仔裤,虽然不是紧身的,但也要比常人所穿的宽松牛仔裤要紧,伸手探进兜里是绝对不会掏出比拳头大的东西的,所以阿迷颇为无语的看着那人摸了好多个包,最后沮丧着脸说:“我找不到了……” “是这个么?” 阿迷眨了眨眼,手里变魔法似的,变出一根金色的羽毛,大约十五厘米长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仿佛是天使翅膀上一不小心落下的一般。 “这个不是爷爷最宝贝的东西么?怎么舍得送我呢?” 迷娃不喜欢将整个人暴露在太阳底下,靠在身后的墙上,一半身子隐入阴暗之中,双眼不眨的盯着托在手中阳光下无限美好的金色羽毛,如蝶翼般的睫毛无声的轻颤。 幼年时分,她便是见过这漂亮的东西的,当时只觉得爷爷宝贝得紧,给她玩了一分钟不到,便收了回去,着实让她失魂落魄了好些天。如今却是被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委实有些意外,亦有些莫名的不安在怀。不由的抬头问嗑瓜子的某位大哥。 “爷爷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南宫劫怂了怂双肩,一脸无奈,却是十分幽怨的说:“话说你最爱的哥哥我看中了它好久,可惜它不心仪于我啊。” “……”毫无疑问,这羽毛确实能够蛊惑人心,虽然那时这羽毛并没有如此这般光华夺目,但是仍是很受兄妹俩欢迎与痴迷的,所以迷娃只觉得有种想要掐人的冲动,但是还是面不改色的听着南宫劫说着那半真不假的话。 原来十六年前的一个夏夜,迷娃现在的爷爷是在一次偶然的迷路的情况下捡到了还在襁褓中的迷娃,当时迷娃身上除了一根灰白的羽毛,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又只身一人在野外,于是,善良的爷爷心有不忍,便抱着还在襁褓的迷娃回家了,于是,迷娃的名字便这么诞生了,在迷娃N多次反对之后板上钉钉,让人欲哭无泪。而在之后的十六年里,爷爷将羽毛藏的甚好…… 阳光下,南宫劫笑嘻嘻的讲着这些不为迷娃知道的事,背后是郁郁青青的参天大树,乍一看间,她只觉得她看了甚久的风景,有那么一瞬,都有点黯然失色。 “那你的呢?” 似乎是太阳光太过于强烈,迷娃不适的眯起好看的桃花眼,好像,她从来没有一直盯着什么发光的东西看过…… “我的啊?我想想哈,说实在的,你最亲爱的哥哥什么都想给你……” 南宫劫话还没说完,迷娃便横了他一眼,眼角划过一丝狡诈的笑意。 “我要你帮我找到我父母。” 迷娃说话的同时,右手已经托起了自己光洁如玉的下巴,整张脸抬高一度,正好不费吹灰之力的关注南宫劫脸上的变化。 南宫劫此时正扯了一个苦涩的笑,爷爷养了迷娃十六年,亦寻了迷娃父母十六年,以爷爷烈士之后,在社会上黑白两道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亦是至今尚未有结果,否则七老八十的人家,谁会独自一人在外漂泊,而不会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怡养天年。若是换着南宫劫,恐怕事情只会让阿迷愈发的失落。 两人心中各怀心事,谁也没注意到,迷娃手中金光闪闪的羽毛陡然发出一阵刺目强光—— 第二章 金色羽毛(二) 两人纷纷下意识的用手遮住自己的眼,待两人回过神,早已是穿越了时间,空间,彼此遥遥相望。 南宫劫愣愣的看着自己对面看似阴暗实则空虚的墙,许久,才反应过来,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拨打“110”,然后便是无尽期的等,甚至在想,阿迷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只是在躲猫猫,可是他忘了,这个早熟而又沉默的妹妹只跟他玩过一次躲猫猫,而且还是忒无奈的那种,当所有人都躲好了,她这只猫就自顾自的回家玩电脑了。 望着那面墙许久,南宫劫才想到,她是真的不见了。 阿迷有些呆涩的看着眼前景物,萧萧青竹林之下,两个一身素面道袍的人正在对弈,一身仙气卓然,让迷娃忍不住心底厌恶,她讨厌道士,十分讨厌。 两道士乍一见独自己两人的竹林忽然多了一个鬼,不,一个身穿白衣的女鬼,呸,女人,青丝未挽,长发披散着,被风吹得甚凌乱,看不清面容。白衣之下,露出一双雪白的小腿,甚是诱人。 “艳门?”两个道士心下警惕,不动声色的按着腰间的竹刀。 阿迷不语,事实上是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手中握着那只此时已是暗淡无光的羽毛,心下一阵惊奇,这个…… 风又带起一阵落叶,顺带撩拨着阿迷遮住脸的长发—— 那是一张美人脸。 面若桃花般娇好。 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脸上写满生疏。 那是一张不见光的脸。 瞳孔被折射的阳光波折成一个小点,那是一双黑色的眸子。 眸子里看不出一丝生气。 只是冷,仿佛冻结了这夏的热度。 “月才,她好似不是艳门中人,艳门中人的眼神没有她那么冷。”坐右边的道士仔细打量了身形不动如山的迷娃,最终眼神定在了她手中暗淡无光的羽毛之上。 “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 被唤做月才的道士顿时醒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礼貌但是红着脸问道。 迷娃面上并无表情,心中暗自惊讶了许久,作为一个古装癖的孙女,迷娃从小就深知古代礼仪,而那道士行的礼数虽是不与以往所见的一样,却也绝不出其左右。 而且这里风景秀丽,空气清新,面前两人姿容绝丽,自有一番明星亦没有的气度,这里,绝对有问题…… “我么?鬼堡主人。” 迷娃出言试探,如果他们知道这个名字,那么就说明她还在南宫劫的势力范围里,她暂时没什么危险,若是不知道,可能,便是发生大事了,可是,南宫劫今天的行为举止并没有什么异样啊?迷娃仔细的回忆着今天南宫劫的一举一动。 “鬼堡?”月才将眉头蹙起,与一旁欣赏美人的阿尧对望一眼,交换了眼神,彼此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江湖总共分为五大派:问剑,鬼斧,天医,黑儒,艳门五派,除此之外再无派别,所以关于鬼堡这个不是很雅致的名字,确实没听过。 “是的。”迷娃眯着的眼已经恢复正常,两帮人马互报了名字,迷娃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她的信条里有这么一句话:在陌生的环境里,总要找几个熟悉环境的朋友,这样才能通过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尧,月才,你们这里环境挺好的,风景不错啊。” 迷娃虽是不喜与人交流,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旁敲侧击的说话,三言两语间,便让从开始对她怀有敌意的两人,乖乖的交出兵器,她此时坐在两人对面,把玩着一柄翠绿的竹刀,那翠绿色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串明媚的光,直直照进迷娃的眸中,内心深处。 “这里不算是好去处,不过是自家后花园里的清净所在,阿迷若是有兴趣,等到月才有空了,可带你去登云台上看看,那里的翠竹才是最好看的。” 月才笑咪咪的说,看着那观赏竹刀的人眼中寒芒一闪,转瞬而过,迷茫的盯着阿尧身后的楼台。 心下疑惑万千,原本已经收起的疑心又冒了出来。 这女子是谁?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花园?可是冲着阿尧而来?一时间,无数疑惑冲进月才脑中。 阿迷看了那脸色有些古怪的人,忽然璀璨一笑。 “我本无恶意,月才莫要多想。” 那一笑,如寒冬之后万物复苏,东风吹开了千树桃花,花雨落下,天地无语。 月才愣了愣,惭愧的低下了头颅,反而听的耳旁有一个声音柔柔的说:“原来阿迷是会笑的,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迷娃抬头,有那么一瞬,想要掐死这个认识了不到一小时的人,可是从小培养的良好教养让她终是忍了下来。 此时她身处异地,独身一人,虽然感觉眼前两人并不怎么喜欢她,自然,她也不喜欢他们,但是直觉告诉她眼前两人必不是平常人。 此时阿尧身后的竹林里跳出一个姑娘,一身蓝色的裙装,样貌标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跳到桌子上,脚踩一颗黑色棋子转了一个圈,蓝色的裙摆带动着香风无数,又飘然的落在阿尧和月才中间,好奇的看了眼阿迷,以及阿迷露出的小腿,阿迷毫不怀疑的看出她喜欢面前那个从她一出现就在神游天外,望着她的阿尧。 “表哥,我父亲让你去我们家吃饭,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误了时辰啊!” 那女孩不怀好意的看了眼阿迷,阿迷垂着眉睫,余光却是看见月才站起来行礼,而且是跪拜之礼,于是阿迷的脸白了白。 “月才,能否带我到处去看看?” 阿迷看着阿尧并不拒绝那女孩的邀请,与女孩挽着手一起消失在竹林深处,回头看还跪在地上的月才。 “好。” 月才抬起头,想要一眼望进那如黑潭一般幽静的眼眸,可是除了巨大的震惊,却是再无分毫。 在出去之前,却是在自己家里拿出一套不穿的衣物让阿迷穿上,那是一件合身的米色长裙,绣满娇艳欲滴的梅花,看起来做工考究,煞费财力。穿在阿迷身上,远远望去,竟如画中仙一般卓然出尘,把侍候的丫鬟小婢们看得痴了。 阿迷却是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天上太阳转了一轮又一轮,站在庭院盛开的桃树下,忽然想起来她曾对南宫劫说过:我要你帮我找到我父母。 阿迷摸着手中的羽毛,灰色让它暗淡无光,但是多了一份舒心,羽毛啊羽毛,是不是我父母缘薄啊,每年生日都许愿要见到他们,如今却是……恐怕即使找到他们也再也见不到了。 一时间,天地黯然失色,满树桃花纷纷落下,奏出一曲无声的古曲。 月才换了一件红色缠丝牡丹长衫,一出门便看见这么一幅夏日美人图,心下不住的赞叹,只是那眉宇间的惆怅又是为哪般? 第三章 金色羽毛(三) 月才带着阿迷穿越大街小巷,耳畔传来的,竟是小贩贩卖货物的声音,没有了大都市的高楼矗立,冷冰冰的广告牌扭曲着人的审美观。眼前展开的,竟是马儿在街上肆无忌惮的奔跑,而不是以前的什么宝马QQ如一座座移动的牢房一般,轮胎碾过,还会有一阵黑烟冒起。鼻尖萦绕的,不是那种经过繁琐的加工才传来的香味,而是那种自然的清香,是在干净的草地上打滚的感觉…… 迷娃看着一簇冰糖葫芦从她面前飘过,一时间福至心灵,竟是哭了。 那种找到家的感觉,没由来的熟悉感,这里…… 迷娃停下脚步,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闭眼,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全面的将自己曝晒在阳光下,身体比她自己诚实,眼泪最终还是顺着眼角不平稳的角度滑了下来。 “你这是?” 走在前面的月才忽视掉路边卖花的女孩抛来的媚眼,忽然感觉少了什么东西,于是回头去看。 离他七步开外,那个女人抬头闭眼,一滴泪离开她的躯体,在空中似乎无限放大了,然后狠狠的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尘埃。 “阿迷这是?”月才不解,刚刚还双目甚冷的女人为何在大街上哭泣。 “起风了,眼睛不舒服,没事。”迷娃睁开眼,那眼里的黑色似乎是更甚了。 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这里是个没有任何现代化标志的城市,即使是一点也没有,不可能是什么影视城,她真的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据月才说叫翎国,虽然她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谁将翎毛郑重的戴在头上(耸肩,诚然,我不会取名字啦)。 虽然对于她来说,这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更多的还是陌生。 而她现在身旁唯一的“熟人”便是这个叫月才的男人了,她知道他如此迁就她是为哪般,若是点破了也就没意思了。 她的字典里,唯一没有的便是朋友。 两人黄昏的时候在一家如意客栈吃饭,月才问起她鬼堡在何方,他对那个神秘的地方甚是有兴趣,想要去拜访一番。 阿迷轻轻一笑,报上自己公寓的地址,色如桃花的脸因为几杯浊酒下肚,愈发的娇艳万分。 “这小娘子甚是美丽,任公子真是好福分啊。” 两人为观赏方便,便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而此时,一双细腿缠着窗棂,一张美丽的脸凑到迷娃面前,脸上浓妆几乎要掉到迷娃身上了。一股暧昧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一只精巧的匕首抵住月才细白的脖子,似乎只要近一点,那漂亮的脖子就没了。 “呵呵,这可不是福分,真正的福分却是死在晚娘的温柔乡里,对吧。” 月才虽是这么说的,却是冲迷娃使了个眼神,让她去找救兵,或许是阿尧。 迷娃此时完全不听月才的,冰冷的眼神来回的打量了晚娘的身体,最后一声轻笑。 那一笑,如六月里忽然飞雪,突如其来得让整个客栈都静了下来。 “哟,这小美女生气了啊!”晚娘嘴上说笑着,手里的匕首却是更近一步,一丝血丝在月才脖子上若隐若现。 “是的,我生气了。” 那轻笑继续蔓延至眼底。 心平气和的回答。 却是彻骨寒冷。 纤弱雪白的手盖住饭碗,轻轻扇动,浓郁的花香飘散开来,驱散了空气里暧昧的香味。 却是让人怀疑,那味道究竟是何物散发出来的,月才看迷娃的举动,心中有些诧异,此人莫不是什么精魅吧? “你是谁?” 晚娘警惕的看着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人,心中掀起千层浪。艳门乃是江湖五派——问剑,鬼斧,天医,黑儒,艳门之一,虽是排名最后,可是门中媚香,非天医所不能解。 天医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冰山美人,倒是一件怪事! “迷娃。”迷娃将晚娘的表情细节尽收眼底,并不多话。 “迷娃——”晚娘眼睛登时瞪大了不少,大脑高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江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迷娃的人。 这个人,便如她的名一般,是一个迷。 “是的。”迷娃再次望向晚娘,那眼神一瞬间望进她的心里,那黑玉一般的眼眸中,竟是没有恶意。 那一瞬,晚娘明白了,收了匕首飘然而去。 晚风,拂起香襟飘飘。 阿迷垂首,衣上梅花愈发娇艳。 这天,天气很好,人,亦很好。 这天,刚认识一天不到的月才将阿迷拖回家了。 这天,江湖中传出了“鬼堡”一词。 这天,迷娃觉得心情甚好—— 第四章 调戏 月色倾泄而下,迷娃凭栏而立,身子被月色拉得甚长,在竹影之下,愈发的光怪陆离如鬼魅,青丝与风共舞,思绪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今天这么冒失的做法,究竟是福是祸,她对这世界半点不懂,若是这任月才不再收留她,她又该寻何处安身……这一切,都该用大脑思考。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让她去干活还不如让她去杀人放火…… 思量着,只觉得遍身寒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耳畔萦绕着一丝清脆的声音,竹影里有人打着节拍从阴影里出来,月下柔美的轮廓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一双黑色的远行靴在迷娃眼前站定。光洁如玉的十指在迷娃眼前拍打着,轻启朱唇。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迷娃心有所感,便是接着来人的话头继续念了下去,事实上在以前,她从来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的。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那人吃了一惊,嘴角挑起一抹如遇知音一般的笑,心下明朗万分。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阿迷回以微笑,开口接了下去。却见那人立在阿迷身边,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支笛子,青色的,一丝金色的长龙曲直蜿蜒而上,龙头上两颗东海明珠发着幽幽的光,与天上玉壶相映成辉。以阿迷的眼光,一眼就看出那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笛子,至于这个特殊之处,却是甚有意思的。 来人横笛在胸,朱唇紧贴那青色的玉管,一时间,美妙的笛音飘荡在竹影下,如夜中精怪一般无忧无虑,笛声也甚是纯粹,不带一丝感情。 迷娃一时也来了兴趣,坐到竹影下的石桌旁,伸出双手数着节拍。 渐渐开始念着自以为不错的诗。 “寂寞几时休,盼音书天际头。 加人病黄鸟枝头,助人愁渭城衰柳。 满眼春江都是泪,也流不尽许多愁。 若得回来后,同行共止,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诗一念完,迷娃便心情甚好的看了眼石化在她面前的男人,拍拍他好看的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女子甚是有趣啊!”月下那人哭笑不得,这算不算是被人用高尚的语言调戏了啊…… “左护法似乎对任某的后花园分外钟情呢?” 此时月洞门里走出一个一身道袍的男人,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在风中一站,便如一棵迎风摆柳的树。 “我可以认为任公子在吃醋么?”男子也不以为杵,收了玉笛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便算是行礼。 事实上江湖上能够让他行如此大礼的人,十个手指也能数清,可是朝廷跟江湖不一样,江湖的很多东西不能用于朝廷,就如文弱的书生跟强盗讲道理,要求他不要抢劫了一般,江湖虽大,仍需要朝廷的力量来维持秩序。而且付梁谋现在,乃堂堂状元郎!不过还么有分配到官位,在任月才的面前,还是低人一等。 “吃醋么?”任月才并不否认,但是吃谁的醋就另当别论了,此人今日已是第二次“拜访”他家后花园了,作为一个朝廷重员,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种想要用传说中的某种凶器将此人赶出去。 “你为何又回来了?莫不是闲今早伤势不够严重?” 任月才不客气的无视了那句话头,在来人三丈开外站定,此处进可攻,退可溜,是他的上上之选。任月才料得今早来人已在这里吃了亏,便是猛戳他的痛处。 眼前这个比女人还女人的人,正是黑儒的左护法付梁谋!为着阿尧而来的江湖中人! 一想起今早此人被府中一众婢女拿鞋后跟砸,任月才便有种想要狂笑的冲动。 “任公子的招待,梁谋记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会奉还回来,还请任公子莫要惦记。” 付梁谋轻轻扯了一个笑,月下美人轻吐香檀,分外诱人。 任月才一愣,只见那人身形忽闪,如夜中鬼魅,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前,十指轻捻,一缕青丝被摘了去,忽而远去。空气中还飘荡着那不咸不淡的声音。 “来日相见,以此发为证,任公子到时莫要推搡——” 任月才摸着头上火辣的疼,顿时心里有些悲凉啊,今天什么日子?在家也要翻黄历么? 第五章 龙图宝藏 次日清晨,刚起床的迷娃便被任月才拖着去拜见他的父母。 两老端坐高堂,见一向品行良好的孩子拖了一个睡眼稀松兼衣衫不整的女子来,心中无限疑惑。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一进门,任月才便是狠狠地跪在青石板地上,行完三跪九叩之礼。 此礼着实让迷娃惊吓到了,难道她也要这般跪拜?迷娃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兀自站在一边。 “阿月快快起来,这位是?” 慈祥的老太太扶起跪在地上的任月才,转眼眼神锋利的看了眼站在一边,显得十分无礼的迷娃。 以任母几十年的看人经验,必知面前长身玉立的女子不凡,至于怎样的不凡,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仿佛她身上笼罩着一层难以琢磨的雾一般。 “哦,这是孩儿昨日结识的一位高人。”任月才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开始了他的胡编乱造。 迷娃自然是高人,不过是眼光高人一等,迷娃听着任月才的话,并不出言反驳,如果说从一开始任月才只是对她的身份表示好奇的话,那么现在便是想通过她知道她幕后的“势力” ——鬼堡,究竟是何方神圣了,而她,亦不过是要借他三寸地盘安身立命罢了。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这便是他们最初的干系。 迷娃借坡下驴,故作高深的行了一礼,与二老闲扯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里是没有道教的,她看见的所谓道袍的作用不过类似于睡衣。 于是,回忆里两个大白天里身穿素面道袍的男人,就光荣的变成了两个大白天身穿睡衣的男人…… 迷娃为自己的猥琐汗了一把,兀自笑笑,那笑如春晓之花,竟是看呆了两位老人。 闲扯几句后迷娃便是接机脱身,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此女子甚是妖艳,又称自己为鬼堡堡主,想来不是凡人啊。” 慈祥的老太太看着那远去的靓影,眉头不住的蹩起。 “她不是冲着尧王爷来的。” 任父手捧香茶,笑咪咪的说。 此女子一身冰冷,是孤独之人对待陌生的世界最本能的态度。 可能,真是一个迷路的路人…… 此时坐在轩窗上的迷娃还不知自己已被人算计在心里,风扬起她飞扬的发,身后是伺候她的两个双胞胎小姑娘——良辰,美景。大约十三四岁,很是痴迷的看着她。 “姑娘,请戴上纱笠。” 竹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良辰美景走到迷娃身后,手里拿着一顶白色纱帽,帽边精心的绣着一朵又一朵桃花,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迷娃一手拿起纱笠戴在头上,遮住自己长长的黑发,一手扶着窗棂轻盈的跳下窗户,一时间,屋内只剩几声抽气声,好不雅的举止! “……” 阿迷瞥了两个小姑娘一眼,便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后者脚步虚浮,是任月才,而来人脚步声轻快,想必心情十分的好。 阿迷正猜测着是谁,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口。再无下文。 两个小姑娘好奇的想要去开门,阿迷没有阻止,莫说她们,她也对来人的身份好奇的紧,要知道,在这里她可不认识几个人。 门开了,两个小姑娘惊恐的俯拜在地,头低得低低的。 阿迷回头,透过纱笠看见了两个人。 一人一身素面道袍……睡衣,头发未束,一张清秀的脸上写满灵动之态,脖子上夸张的包了一圈白色,却是此间主人——任月才。 一人一身白色长袍,袖边衣角绣着华丽繁复而低调的花纹,长身玉立间,自成一股雍容气度。阿迷眯了眯眼,吩咐两个小姑娘看茶。随后让他们进来。 两人逆着阳光站在竹影之下,如琼花碧树,甚是合拍,亦甚是应景。此时却是见了鬼似的,惊讶的看着头戴纱笠,若无其事的坐在凳子上的某人,虽然那坐姿甚端正,可是却没由来的,两人僵直在门口,不肯进门。 “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阿迷垂着如蝶翼一般的睫毛,盯着身上的一件类似于粉色的长裙,裙摆一直延伸,拖在地上。 两个小丫头沏好茶便低眉垂首的站在一边,并不言语。 “没,没有。” 门外阿尧红着脸道。心里却是嘀咕着:哪家的女儿会将自己的闺房打开,让来客参观的…… “阿迷初来乍到,不懂贵方规矩,想必翎国女子闺房不允许男子窥看。” 迷娃施施然起身度至门口,引两位到花园。 “迷娃的家乡必是很有意思。”任月才半路蹦出来一句,下一刻又抬头望天,一脸“今天天气真好”的模样。 迷娃不语,心知任月才意有所指,也不反驳,毕竟,那里确实是有些“意思”。 “不知阿迷可知龙图密藏?” 阿尧端庄的坐在凉亭里,黑发白衣,朴素简单,隐隐约约间透出无限高雅气度。 迷娃此时正折了一枝红花,有意无意的放至唇边,鲜花映红唇,一时间,竟让万千风光黯然失色。 “不知,这可与阿尧遇刺有关?” 迷娃看了眼端坐着的阿尧一眼,遂垂着眼盯着手中的红花,然后低下头张开嘴咬住一片花瓣,轻轻撕下。 “咳咳。”任月才看了眼那阳光下甚是明媚的人,心下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干咳了声。 阿尧看了伺立在一旁的任月才一眼,开始讲起了“龙图宝藏”的事。 迷娃将嘴里的花瓣吃了,侧首仔细的听着。 阳光下,一人的侧脸凝刻时光,绝世妖娆。 长亭里,一人的心思至纯无瑕,宛若关雎。 时间过得飞快,迷娃换了个站姿,此时此刻,长亭里的两人才发现,花园里的花都不见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条,连叶子都不剩一张…… 迷娃把阿尧的话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 龙图宝藏,相传是千年前翎国富商玄墨临死之前埋下的一笔财富,宝藏路径绘在一幅龙图之上,遂后世称龙图宝藏,此宝藏一直被富商玄墨的后代保留着,而富商的后人这一直遵循着他的遗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启宝藏。直到两百年前,宝藏秘密公诸于世,富商玄墨的后人在江湖中不断被黑白两道追杀。龙图宝藏下落不明。 十年前,一个无名村落里被发现疑似龙图藏宝图的一卷密轴,瞬时,平静了近百年的江湖再次如大海掀起千层浪!无数江湖名流拍案之下,人命如草芥!但是传说中的宝藏,却是又一次了无音讯。不再显出江湖,没有人知道,它是被暗中遣送进了皇宫,落在了皇帝手中。 第六章 艳门 “若是二位以为阿迷是为了这龙图宝藏而来,那恐怕太瞧得起阿迷了。” 迷娃尴尬的看了看光秃秃的花园,真不好意思,她有吃花的习惯~≧▽≦)/~。 阿尧虽然没有说出他是谁,不过迷娃也能大至猜出他的身份了…… “不,不。” 阿尧摇了摇头,有些奇异的看了眼阳光下光彩照人的女人,头上的纱笠被风吹开,若隐若现间勾骨诱人。 真乃祸水矣。 “听说昨日阿迷在如意客栈解了晚娘的媚香。”阿尧慢条斯理的说着,“我有点好奇阿迷与艳门的关系。” “呃。”迷娃抬头看了看天,明媚的阳光下飞过一群黑色的乌鸦。 这便是做好事的后果啊,眼前这个人是变着法呃骂她是娼妓啊! “阿尧若是怀疑阿迷的坦诚,阿迷今日便搬出任府便是。” 迷娃一拂衣袖,做势要走。 “既然是我艳门中人,那么迷娃自然是要回艳门的。” 一阵香风拂过,墙头坐了一个红衣美人,并未坦胸露乳,但举止之间,风流无限。 “艳门艳九天!” 任月才一阵惊疑,对迷娃的身份愈发的猜忌。 “呵呵,看样子我迷娃是有了师门了。”迷娃淡淡一笑,施以草药之术,那媚香竟是在空气里淡了不少。 “咦!” 艳九天一阵惊疑,听晚娘说起这事时,还有点不信这女子懂媚香,现在想来,晚娘所言不假,艳九天的身子如一只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般跃下墙头,端正的立于园中,好奇的看着那粉衣女子。 “你肯认我这艳门自然是好的,等我把眼前这两人杀了,我就带你回去百花谷,认祖归宗。” 艳九天打量了迷娃一番,最后眼光钉在迷娃身后凉亭中石化的两人。 坐着的那人乃是流言甚多的风流王爷翎钦尧,站着的那人乃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任月才,这两人最近在江湖中传的甚开,说是执有龙图宝藏,引得江湖中人日夜光顾屋顶,日防夜也要防…… 迷娃并没有说话,只是立在园中,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阿迷……” 翎钦尧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不作声色的迷娃,最后拂袖而去。 迷娃看得莫名其妙,花园里却荡开了艳九天甚是迷人的笑声,有那么一瞬,让人没由来的想一巴掌拍死她。 “傻姑娘,我们尧王爷看上你了。” 艳九天拍了拍满脸黑线的某人的脸,笑的愈发的激动。扬声而道:“艳门门人我艳九天已带走,诸位就不要惦记了!” 说着,一手提着迷娃纵身而去。 房顶,一个灰发人皱着鼻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啊呸,什么是艳门的,分明是我们天医派的,这艳九天太无耻了些。” “现在我们开始谈正事,长老,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老头子旁边的乌衣少年擦了把脸上的口水,甚是淡定的说。 “呸,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你去追了。” 老头子似是十分摒弃艳门的做法,搓了搓手站起来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 “现在开始谈正事,我去追人了,你干嘛?” 少年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这个不靠谱的长老。 “天气这么好,我当然是回家睡觉了。” 说着,那老头子便一闪而逝,少年叹了口气,纵身追向艳九天离去的方向。 “这个小姑娘真是有意思,居然惹来这么多人来抢,看样子要把她打晕拖回家做小媳妇还是有点难度的。” 竹影之下,付梁谋痴痴一笑。 第七章,兰宫 迷娃这是第一次领略轻功的高妙之处,在艳九天落在地上的一刹那,便很没出息的吐了…… 艳九天秀眉微蹙,伸手扣住迷娃的脉门,脉搏正常平稳,却没有明显的会武功的感觉…… 这个女子,甚有意思…… “小姑娘,你就先住在兰宫好了。” 待迷娃吐舒服了,艳九天便松开自己的手,将迷娃交给一众侍女。 迷娃睁开眼,面前的兰花让她身体舒服了不少,挥退上前侍候的侍女,自己躺进了花丛中。 她不喜欢与人交往,性格孤僻,在自己的住处养了不少花草,那是因为她有吃花的习惯,对于她来说,花就是她的药…… 今晨从玄墨城中的情报贩子手中得到消息,艳门是翎国种植花草最多的地方,所以在看到艳九天的那一瞬,她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耳旁恍惚传来有些不合时宜的琴声,迷娃睁开眼,强光之中,高高的宫厥之上,有一个紫色的身影遮住太阳,漫天神光,都仿佛是从他身后放出的一般,如斯神圣。 “今天换乐器了?” 迷娃轻轻一笑,看着那人停止抚琴,身子如鸿雁贴水而过,落在地上。 “不才付梁谋,见过姑娘。” 付梁谋行了一个见面礼,便坐在迷娃身边,衣角有意无意的遮住了直射迷娃双眼的阳光。 迷娃看了眼被付梁谋抱在怀中的琴,遍身黑色,独琴弦为蓝色,一枝红色的桃花从中破核而出,两朵桃花相依相偎,一朵盛开缤纷娇艳,一朵含苞待放诱人心弦。整个琴身给人的感觉便是诱惑。 这是一把好琴! “这琴,介意我提词吗?” 迷娃坐起身来,指着付梁谋怀中的琴。 “求之不得。” 付梁谋轻轻一笑,将怀中的琴递给迷娃,侧脸柔美的轮廓让许多女人都自愧不如…… 迷娃也不客气,手指在黑色的琴身上勾画了了,手中无笔无刀,可是手指划过的地方,却是出现了一排排清秀的字体。 “呼——” 迷娃对着琴身吹了一口暖气,一阵木屑飘走,新鲜的木头里传来清香,迷娃深深的吸了口气,收了夹在指间的刀片。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付梁谋念出那些秀美的字,忽然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个小人的容貌了,好像,她活了很多年,这些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看透世事变迁的苍凉! “好字!古琴配佳人,这把桃夭便送于你了!” 付梁谋没有将他的想法说出来,反而是张口将此琴赠于迷娃,迷娃吃了一惊。 “你这登徒浪子,这琴恐怕不简单!”迷娃试了一下音,失笑道。 “姑娘这话说的,说的……” 付梁谋有些窘态,诚然,他确实是个登徒子,但是貌似他没有对眼前这个小女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怎么,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莫非……” 迷娃的声音拖得老长,听起来大有玄机似的,捻了一片兰花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呦!这不是付郎么?” 一个仕女伸长了脖子望进来,那长相说是国色天香亦不为过,可是说话声音酸溜溜的,即使喝几坛子醋也做不出来。 迷娃看着那人走进宫中,只觉得有些眼熟,转眼一想便知道那人是谁。迷娃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女的总共就五个,良辰美景的名字从来没有叫对过,任母与艳九天两人甚至只见过一面,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晚娘了。 “你怎么也在这?” 看到垂眉调琴的迷娃,晚娘心下惊起万千波浪。 迷娃看了一眼晚娘,手指仍是没有停过,指法生疏,音调不调,可以说迷娃此人弹这桃夭是祸害名器,而听此人弹琴,更是一种自寻死路!可是偏偏,此人如青葱白骨一般的手指划过蓝色的琴弦时,看她抚琴的人的心,有那么一瞬,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这个,你可以去问艳九天。” 迷娃顿了顿,不以为耻,反是抛给她一个相当艰苦的任务——去问艳九天,下级没有权利干涉上级的自由,这是华夏民族传承了千年的文化和思维方式,也是大多数地方的人的思维问题的,所以晚娘眼里闪过一丝愤懑。 “晚娘放着好好的分舵主不做,怎生的在百花谷做起侍女来了?” 付梁谋微笑着说,看似熟人之间互相问候,却是火药味十足。 “这不是知道付郎要来,晚娘特地在此等候么!” 晚娘飞了一个媚眼,说不出的诱人,却是从腰间抽出一条红色丝带来。 “晚娘今日为付郎舞一曲可好?” 说着,那腰肢已带动全身,双脚如林中麋鹿,双手行止,如风吹花树,一条丝带似盛唐夜放的烟花。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丝带飞舞,看似软弱无力,却是劲风阵阵! 眼前闪过一抹耀眼的红,顿时迷娃只觉得双眼一阵刺痛,黑暗席卷全身。 “啊!” 耳畔还带着呼呼风声,似是两人在打斗,迷娃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付梁谋的呼唤,只是捂着眼睛,一言不发。 “你找死!” 付梁谋此时取出一支笛子,通体青色,一丝金色的长龙曲直蜿蜒而上,龙头上两颗东海明珠发出凌厉的光,他横笛在胸,吹奏着一曲不知名的曲子,让人只觉得心中压抑。 迷娃缩在墙角,只听见晚娘丝带的劲风弱了一等,低声说着什么。 “珰——”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琵琶音,笛声戛然而止。迷娃能够闻见,空气中飘满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啊,何必呢。”迷娃想说,我们不过是陌生人,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毕竟此话甚伤人,而且说不定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第八章瞎 是艳九天来了,香风带起尘埃,迷娃一手扶着付梁谋站起来,一手捂着自己流着血的眼,走到艳九天面前。 “我想,付梁谋可以安全离开艳门是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迷娃心中清楚,此时江湖中人已将视线瞄准了她,都很好奇,鬼堡究竟有多大能耐,敢跟艳门叫板。而艳九天心中也清楚,迷娃与王爷翎钦尧接触过,必定知道有关于龙图宝藏的事。所以她现在不论在哪里,总有人保护她的安全,少了一个付梁谋,也无碍。 “姑娘放心,他自然可以安全离开。” 艳九天笑笑,送走了重伤的付梁谋,将瘫软在地不知死活的晚娘让人关进水牢,便严肃着脸教训了宫外侍候的婢女的“见死不救”。 迷娃不言不语的捂着脸,面若桃花之下彻骨冰寒。因为知道艳九天在杀鸡儆猴,所以她并不阻止。只是今日之事,还不知道要发生几回,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时她才是江湖上的焦点,而非阿尧跟月才。 但愿一切如愿,迷娃啊迷娃,什么时候,你也有如此心肠了啊! 迷娃终是瞎了,来翎国第一个月,她便真的只能与黑暗为伍。 这天天下起了小雨,迷娃靠在朱漆的红柱之上,抚着琴,声音“催人泪下”,周边的侍女都忍不住退后三丈,估计脸上都写着“珍爱生命,远离迷娃”。 “都下去吧,我倦了。” 迷娃摸索着收了琴,挥退众侍女,手捧茶杯,望向窗外。 “躲在别人屋檐下非君子所为。” 话刚说完,鼻尖里便闻见一股被雨水洗过的清新味,想来此人在雨中当了甚久的“忍者神龟”。 “阿迷……” 那人的呼唤让迷娃一颤,一月前,她拜在艳九天门下,成为艳九天第一个弟子,赐名为——迷辞,从此,世间再无迷娃一说。 “王爷今日来艳门,可有何事?” 迷娃将手里捧着的茶杯凑到唇边浅呷了一口,洁白如贝的牙齿轻轻勾着圆润如乳的杯口,说不出的动人。 “来看你,你瘦了。” 阿尧摸着迷娃的脸,脸上说不出的情动,只可惜,这个女人看不见。 “王爷最近可是安好?”迷娃淡淡一笑,色如春晓之花,煞是迷人。 翎钦尧一愣,随即释然了,她这是在报任月才的那一饭之恩。 “有阿迷给本王挡剑,本王甚好。” “阿迷可是在怪本王没有告明身份么?” 翎钦尧垂着眉睫,伸手握住那因为勤奋练习琴艺而有些起茧的手指。 “怎么会呢?”迷娃抽回手,淡淡的呷了一口茶。 “第一次见面,王爷你看着我的脚沉默,第二次见面,王爷你又在我吃花的举止中无言,这一次,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三次见面就能让王爷坦诚相待,已是迷辞之毕生幸事。” 翎钦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就是良辰美景口中的不善言辞,少言寡语?恐怕要加引号罢! “王爷请回吧,迷辞有些乏了。” 迷娃放下有些冰冷的杯子,摸索着一路磕磕跘跘的走到床边,她的床是一张花床,兰花香气扑鼻间瞬时让她扑通乱跳的心镇定了不少。 “阿迷……” 翎钦尧端着迷娃用过的杯子左右摇晃,最后将杯中剩下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遇上你,我完败……” 耳边最后传来那有些疲倦的声音,迷娃伸手摸着一张模板上的凹凸不平。 他听说她失明了,不远千里从玄墨城赶来,在雨中站了几近两天,才换的她一句“躲在别人屋檐下非君子所为”。 想来,她确实有点无情…… “姑娘的桃花不只付某一朵,这究竟是付某眼神太好还是姑娘眼光太高了……” 房梁上荡下来一个白衣人,长袍边角有意无意的落在迷娃唇边。 “你这登徒子,欺负我看不见么?”迷娃将衣角捡开坐起来,此人不同于翎钦尧,若是两人都坐在床上,必定会发生点什么非礼的事的。 “这么害怕我,可怜我重伤在身还来看你。” 付梁谋撸了撸袖子,一脸戚戚嗳嗳的,只可惜面前这个美人看不见。 “嗯哼~” 迷娃闷哼一声:“我觉得我身边的登徒子自从进了百花谷就少了不少。这一个月寂寞得很。” 迷娃坐起来右手撑着下巴,看不出在想什么。 “那是,那些不入流的家伙都在百花谷外干瞪眼,只能说艳门对你的保护太彻底了。” 付梁谋唇间挑起一抹明媚的笑,对自己的轻功很是得意。 “看样子做登徒子还是门技术活。”迷娃眉头挑了挑,脸上的阴翳似乎也因为这不大不小的笑话消失不见。 “话也不是这么说,在下的轻功在江湖也不过尔尔。” 吹嘘完,付梁谋又开始谦虚了,迷娃发出一声嗜笑,她来的第二天就买到的情报里,付梁谋的轻功可是当世江湖鸿雁榜第三。 “不过下个月百花谷茶会,全江湖各个大小门派都会有代表来,其中便可能混杂一些咸鱼。” 谦虚完,付梁谋抽出自己的笛子来玩。 “咸鱼就是咸鱼,不可能变香。” 迷娃轻轻吐出十一个个字,让付梁谋忍不住喷笑。 第八章音杀之术 也许真如付梁谋所说,艳九天在下个月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百花谷茶会上,艳九天会让她以艳门门人的身份面对江湖,所以最近艳九天对她的训练任务又加了不少负荷。 太白宫大殿,火红的地毯上坐着两个人,一人一身红衣,那火红十分耀眼,却是异常的端庄诱人,一人一身白衣,长发一直垂在地上,青丝遮住她的面容,她怀抱瑶琴,蓝色的琴弦魅惑,琴身上一枝桃花傲然盛开,如从她心口蔓延出来的一般。 却是艳九天以及迷娃。 “迷辞,为师的我要考察一下你的学绩。” 说着艳九天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殿门外飞檐下的紫色风铃。 “你的琴声着实让为师的我无法恭维,更不用说有成就感了,你就把那风铃震下来便好,回头我挑一些简单的曲子给你练。” 艳九天回想当时被迷娃三言两语拖骗着收了这个五音不通的徒弟,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迷辞知道了。”迷娃垂着秀眉,睫毛轻颤,如桃花一般的容颜上透着十分愉悦的笑容。 那笑,竟是让艳九天没出息的瑟缩了一把…… 说着,迷娃好看如青葱白玉般的十指拨动琴弦。单调的琴音似没有魂灵的躯体飘散在空中,反复回旋后又似箭一般飞出,划破空气带出丝丝电光。 “啪——” 一瞬间,艳九天愣愣的看着那上一刻还在风中发出悦耳歌喉的风铃如飘零落花一般,直直的落在门口青石板上。 “叮叮当当——” 迷娃看不见,只能凭声音判断,听见风铃落地时与地面相碰发出的声音,便停止了拨动琴弦,甚是淡定的伸手勾住一缕青丝,笑得愈发的明艳。 “阿迷,你确定你以前没有练过功夫?” 艳九天惊讶之余,也在感叹她居然走了一个这么好的狗屎运,找到了这么个天才徒弟…… 迷娃摇了摇头,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却是没有指出说明,这种称呼,只能说明她们之间的师徒关系更进一步了。想不到她会被这么一点小小的成就感给感动,真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啊…… “你等等,我去找找古籍!” 迷娃感觉着一股劲风从耳畔擦过,此时艳九天已提着裙子毫无形象的跑出太白宫,迷娃顿时觉得自己淡定过头,老成过头了。 捻了一片兰花在众侍女已经从怪异变成习惯的注目礼中塞进嘴里。怀抱瑶琴,重新调了一下音,便开始了新的一轮练习。 那魔音绕耳,已让百花谷不少琴师无言以对,却是不敢在太白宫中太过放肆。 这不,又一个琴师抱着瑶琴逃离太白宫三丈开外。一个侍女眼睁睁的看着那英俊潇洒的琴师抱琴离开,心中忍不住诅咒迷娃的桃夭快点断弦。 “能够使四周都没有人的音乐才是好音乐,只可惜没有人懂得欣赏。” 说罢,迷娃垂下双手,看不见一旁侍候的侍女们一脸便秘模样。 “这种好音乐恐怕也只能出自你的手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叹,迷娃听见风中衣角摩擦的声音。知道来人是谁,心下忍不住惊奇,却是没有问出口。 “百花谷琴师翎钦尧拜见迷辞姑娘。” 迷娃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颤抖,却仍是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召他过来坐下。 艳九天果然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师傅呢,只可惜这个善解人意的对象搞错了。 “王爷怎生的做起琴师来了?” 迷娃伸出右手拖着腮帮子,闻着面前熏香的味道,眼神似乎透过迷雾,渐渐望进翎钦尧的心里。 他始终是忘了她瞎了,好看的眼睛早已缺少了一扇会说话的窗,把别人锁在外面,把自己锁在里面。 “翎钦尧离开朝廷,便不是什么王爷了,只是普通百姓一个,若是迷辞姑娘不介意,唤在下阿尧便可。” 翎钦尧垂着脸颊,眼睛盯着迷娃面前造型奇特做工精巧的古琴,随即良久无语。 “在下记得迷辞姑娘有解在下于臆论之功,此行此举,皆为报迷辞姑娘出手之恩。” 此话一出,迷娃无言甚久。最后只能摸索着拨弄了几下琴弦,才慢悠悠的道:“可是师傅叫你来的?” “是,门主在藏书楼找到一本秘籍,只可惜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于是便拿去与谷中长老讨论,怕姑娘等的急了,便叫在下前来,在下见着姑娘,心里甚开心。” “王爷,我之所以出手,不过是受人之恩罢了,若是你这般对我,我可如何来报。” 迷娃挥了挥衣袖,兀自站了起来,扶着一个侍女往宫外走去。 宫外绿油油的桃树上飘着桃子成熟的味道,迷娃轻轻靠在一棵树下,突然有点想哥哥了,不知道他如何了,有没有想她,有没有找她,她消失了有没有着急,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不求以身相许,但求做一知己。” 翎钦尧也度出殿里,站在迷娃身后,双手负于背后。两人皆是身姿卓然如琼花碧树,宛若人间绝配。 当然,这在几年之后,江湖中人所讨论的爱情故事里,这两个绝世无双的人的爱情故事,又是增加了不少传奇色彩。 第九章百花谷茶会 艳门百花谷茶会一年一度,这一天,所有的江湖同道都必须放下恩恩怨怨,哪怕身旁坐的人于你有杀父弑亲之仇,也不能妄自动手,所以这一天都没有担心什么~≧▽≦)/~。 此时所有宾客都已在长徳宫中落坐,迷娃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耳畔也听完侍女的对所来的各位宾客的介绍,当最后听到问剑南宫劫这个名字时,迷娃顿了顿,终于是没有在纠结这个名字,也许是同名同姓罢了…… 准备妥当,迷娃抱着付梁谋所赠之瑶琴在侍女的搀扶下行至长徳宫,宫中早已歌舞升平,烟硝味甚重,侍女将迷娃送至艳九天身旁安置着坐下,迷娃能够感觉着众人的眼光,也能猜到这个位置十分显眼。 “诸位,这便是我艳九天唯一的弟子,迷辞。” 艳九天酒过三巡,扶起迷娃走至大殿中央,红色的地毯上,两人一红一白,分外的灼人眼球,不过更灼人眼球的是迷娃怀中的那把瑶琴。 “桃夭!” 当即有人叫出了这把古琴的名字,千年前,富商玄墨曾用此琴于听琴楼起家,人称三声玄墨,玄墨抚琴处,如今已发展至一座教坊,从那里出来的人皆是弄琴高手——当然,这块地方实属艳门管辖的地盘。 “这小姑娘不错,只可惜气质太孤高了,不像艳门中人,反而有些像最近传的甚热的鬼堡门徒。” 一个细腻的声音于纷闹中传进迷娃耳中,艳九天与迷娃都不置可否的笑笑,艳九天将迷娃安置在琴台,迷娃端庄乖巧的坐着,怀中瑶琴却没有安惯例摆在案上。 “门主,听说南宫劫也来了是么?”迷娃低声凑到艳九天耳边,在艳九天耳边吹了一口热气。 “是,在你的左下角,长得挺标志的,刚刚说你不像艳门门人的就是他。” 艳九天清了清声音,挥退众舞女,大殿中央,便只剩那么寂寞的白。 剩下的,便是她的舞台了。 迷娃垂着眉,长发遮住她艳若桃花的面孔。迷娃将瑶琴竖起,不理艳九天的警告,直身站起来,白衣缭绕,清歌高傲。 迷娃看向南宫劫所在的方向,戴了指套的青葱白玉轻拨琴弦,短短几声,万籁具寂。 “早就遗失了你却没遗忘 最初的最美的心跳脉搏 你微笑的眼眸 像梦境中的萤火 写满了有多爱我——” 此曲一出,座下沸腾如水,迷娃的衣衫被风吹开,露出一截诱人的肢体,那是如第一次见到阿尧时一般的冷清而又诱人。 “这倒是有些艳门的味道了。”一个淡淡的声音穿过人群,飘到迷娃耳中,迷娃心中一动,嘴角挑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这是在骂她如今的娼妓之身么? “可惜时光河流冲散你我 离别时连背影都觉淡莫 你说过的承诺 都变成海市蜃楼 越曾繁华越寂寞……” 琴声若风吹杨柳,时高至九天,时低随流水,浅唱低吟间相思无尽意。 迷娃随意的拨弄着琴弦,不可否认,她确实不怎么会弹琴,这调子还是她折磨了自己近一个月才琢磨出来的…… “等千年之后 他亲吻住我的手 在夜色中又耳鬓厮磨 同样的温柔 同样的依依不舍 回头又见你眼眸——” 迷娃看不见,自是不知道艳九天一脸吃了苍蝇般便秘表情,以及付梁谋脸上闪现的各种情绪,甚至那位南宫劫赞赏的微笑,只是忘情的弹奏。 来这里的第一次将自己的感情完完全全的宣泄出来。 再见了,阔别已久的故里,再见了哥哥,真好,在这里还能找到一个跟你同名同姓的人…… “艳掌门教得好徒弟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不曾闻也——” …… 一时间耳边赞誉之词数不胜数,迷娃只是淡淡的笑,被人扶至座上落坐,她的世界告一段落,却是仍然有人冲她微笑,光明正大的跟她身后婢女打听她的信息。 “你知道艳门中人公开露面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何时,她的身边站了一个白衣男子,俯身在她的耳畔呢喃着。 “入行,门主跟我说起过。” 迷娃捻了身边的一朵红花塞进嘴里,刹时一洗冰寒,艳若桃李。 “那你还这么做?” 翎钦尧从桌下伸出手握着那双冰冷的手,死死的捏着,仿佛他手上握的是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忍不住让人紧张万分。 “王爷,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帮助你寻找龙图宝藏么,没有人力物力,我怎么帮你。” 迷娃心知自己力气没有翎钦尧的大,并没有挣脱,只是扯出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阿迷若是以这为理由,在下必定会很难为情的。” 两人挨的很近,又在上座,所以十分抢眼,不一会儿,便有人出言讽刺了。 翎钦尧扫了突然站起来的那人一眼,那人一身黑色长衫,手拿羽扇轻摇,头戴莲花造型的发冠,面如温玉,好不风流。 “天医药启,许久不见。” 翎钦尧冲他点点头,却是看见那一身竹纹白衫的男人远远的看着座上的迷娃与他,便又一次凑到迷娃耳边说:“你的付郎也来了,可要在下叫他过来。” “呃,王爷想太多了,都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迷娃偏过头对着翎钦尧说道。 “堂堂王爷,竟是屈身在这百花谷做个小小琴师。” 药启的声音并不大,却是让大殿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顺着药启的眼光看过去。 主座上坐着一个白衣女人,怀抱瑶琴,眉目低垂看不清面孔,身旁立着一个一身白衣,衣边袍角绣满黑色花纹的琴师,两人一站一坐,却是感觉两人挨的有些近的过了头。 怀抱瑶琴的女子便是艳门艳九天座下第一弟子迷辞,据传闻,是个瞎子,而那站着的眉目含情的男子,却是文明于江湖已久的风流王爷翎钦尧。 至龙图宝藏一说之后,他的音容笑貌已让不少江湖中人铭记于心,毕竟,他的容颜过于清丽,他的清丽不似付梁谋的娘气,也不似任月才的书生气,而是那种带着英气邪气的清丽,或许这已经不属于清丽的范畴了,但是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只是觉得此人姿容绝丽…… “若有心仪之人在此,本王自是愿意堕落如厮。” 迷娃听了此话,淡淡一笑,不过数面之缘,何来心仪之说。 第十章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恐怕迷辞姑娘心有所属了吧?”药启羽扇轻摇,贝齿吐金言。 迷娃垂首,轻拨琴弦,单调的琴弦在空气里飘荡,竟似驱散了暧昧的香味一般。 迷娃“看向”药启,淡淡的说:“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虽然明知她是个瞎子,但是在迷娃一眼“看向”他时,药启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了不少,毫无疑问的,迷辞是个两面型美人,外表明艳妖娆,内心清高孤僻。 “门主,迷辞有些乏了,便先回兰宫了。” 迷娃站起身来,轻抚衣摆,向诸位英豪告退。 “去吧。” 艳九天不好说些什么,因为今天迷辞给她带来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嗯。” 迷娃冲艳九天打了一个手势,让她务必把南宫劫请到兰宫,她有事见他。艳九天一脸雾水的答应了下来。 下午,迷娃正坐在宫门口嚼着兰花,身边摆满了光秃秃的花枝。 “迷姑娘这种吃花的爱好很是奇特。” 不知何时,迷娃身后站了一个男子,一身鹅黄色长衫,衣衫上绣着银色的如意纹。手里的折扇在手掌中拍打着,远远望去,如富家公子哥,唯一的遗憾是,眼前这个美人看不见。 “南宫公子好。” 迷娃将手中最后一朵兰花塞进嘴里,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邀南宫劫进入大殿,吩咐侍女焚香,上茶。 “不知迷姑娘叫南宫来有何要事?”南宫劫显然是被迷娃拍屁股的放肆举动吓着了,不过还好,他在来的路上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他这次要见的不是个平常女子,一定不要被她的举止乱了心神。 “南宫公子可知道鬼堡?” 时隔两个月,迷娃又一次提起这个曾在江湖引起一番争议的名词。她淡定的摸索着端起桌上的茶杯。 “知道,据说是个神秘的地方,这个鬼堡曾在江湖上火及一时,谁都想去看看。”南宫劫猜不透迷娃在想什么,只是将手中折扇忽而打开,忽而折起,有些心不在焉的一般。 “迷姑娘问起这个,莫非对鬼堡也有探寻的意思?” “鬼堡的所在没有人知道,但是鬼堡的堡主在下知道一些。” 南宫劫呷了一口茶,看了眼手捧茶杯的迷娃,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坐着,如一座千年玉石雕。 “公子想说,鬼堡堡主便是我迷辞么?” 迷娃闻言,收回飘远的神思,放下杯子。 “是。” 南宫劫答得很坦然,没有丝毫要躲藏的意思。 “你始终不是他,不会跟我开什么玩笑话。” 迷娃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反而是本就黯淡的神色愈发无神,贝齿咬着红唇,如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可怜。 “姑娘这说的是哪般话,可是南宫说错了什么,让姑娘如此难过?” 南宫劫心中一动,慌忙站起身来。 “公子没错,只是公子的名字与家兄的名字一样,迷辞眼拙,思人心切,错把公子认作家兄,还请公子见谅。” 迷娃跟着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南宫劫一愣,心下百转千回,一种怜惜之情猛然荡存于心。一股脑热,高声说:“姑娘若不介意,从今之后,南宫便是你的第二个哥哥!” “如此,甚好。” 迷娃垂着眉,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笑,直起身子让侍女们抬来“桃夭”,迷娃再奏一曲,聊表喜意。 南宫劫送与一条红绸为礼,临出门时却想要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那红绸之珍贵,举世无双,被家父珍藏数十年,他居然就那么送人了…… 迷娃灭了熏香,手里摸着细腻的红绸,嘴角挑起的淡笑愈发明艳。 “有个哥哥总是好的。” “你果真是只狐狸,路过你手,不死也要脱层皮。”艳九天从厚重的帷幕之下出来,欣长的身体因为伸懒腰的姿势愈发的纤长。 “门主此话差矣。” 迷娃将红绸叠起,这本是玄墨城中菩提庵慧心师太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天山寻求的一种红色蚕虫吐出的丝织就的,这种丝远比天蚕丝更韧更细,刀剑不穿,水火不进,慧心师太织就此红绸耗费数年,直到临死前三个月才完成,将之赠于问剑南宫情也就是南宫劫的父亲,由于难以裁剪,直至今日,这红绸仍是一匹宽七八尺,长三四丈的布。南宫劫的父亲珍藏数年,却被自己的儿子转手送人,而且还是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他非吐血身亡不可。 “迷辞并没有偷抢,一切不过是哥哥看迷辞手无缚鸡之力,怕迷辞受人欺负,心甘情愿赠于迷辞的。” 迷娃将红绸系于腰间,白如雪的衣衫之上,红色异常显眼。 “正是这样,我才觉得你可怕。” 艳九天哼哼唧唧的搓了搓臂膀上的鸡皮疙瘩,想要说些什么,又有些难为情,毕竟眼前这个徒弟虽然可恶,又让人讨厌,不过她除了把百花谷的鲜花消灭了些,还真没做什么对她无利的事,反而,艳九天闭上眼,艳门将在下一届的武林大会中上升一个品介,不再是五大派中最后一派,迷辞也有不少功劳。 “若是门主觉得迷辞可怕,那迷辞离开便是。” 迷娃伸手摸着自己的双眼,抚着心口叹了口气。 “别别,你已经拜我为师,却什么都还没有学会便走,出去江湖一定会被人说我艳九天调教不好自己的徒弟。” 艳九天看着那摸着自己的眼睛的姿势,顿时把要吐出的话吞了回去,当初她给她取名为迷辞,真心的没取错,眼前这人虽然不喜言辞,但这人的话却是真的让人如坠云里雾里,被耍的团团转,还要笑呵呵的帮人数钱。 “门主果然仁心仁德,不为外界传闻的一般心狠手辣。” 迷娃放下搁眼睛上的手,淡淡一笑,映衬身后巨弧朴素的帷幕,却如一只大摇大摆的摇着尾巴的狐狸。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骂人……艳九天腹诽着,与此人待的越久,越是无法在口舌上占到此人的便宜。 “听说当日玄墨起家的听琴楼已被艳门收购为教坊,迷辞想去练练琴艺,不知门主怎么看?” 迷娃每次听到玄墨这个词便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像她在玄墨城中感觉到的那种熟悉感……所以她对玄墨这人很是好奇,听琴楼,她一定要走一趟。 “你的琴艺……” 艳九天顿时有种想跳河的冲动有木有?此人必定是艳门弹琴最难听的一朵奇葩,只要她弹琴,方圆三丈的人立马以催古拉朽般的速度消失不见。若是让她去教坊,她艳门的金字招牌便被她毁了…… “实在是不怎么好……” 艳九天无力的说,于是,迷娃又开始灌迷魂汤,当艳九天精疲力尽的走出兰宫时,心下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夕阳照在迷娃身上,虽然看不到昏黄的景色,还是忍不住文艺了一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一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夕阳之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羽扇轻摇间风度翩翩。 迷娃还没有和陌生人说话的习惯,所以不合时宜的闭嘴不言,否则如此良辰,如此美景,才子佳人,甚是登对合拍。 第十一章赌约 迷娃不置可否,任长风吹欢,衣袂翻复,白衣如雪,红绸如画,甚比神妃仙子。 “迷姑娘出自何处,为何会使草药之术?” 药启见迷娃不搭话,也不以为杵,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翘起二郎腿,背靠朱漆红柱。 “迷辞出身何处于药启公子很重要么?”迷娃往那一站,一衣带水,八风不动,若是生作男儿身,必定会让万千少女着迷一世。 “是。” 药启一愣,羽扇轻摇,似是要拂去面前迷雾,看透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那我们就打个赌好了。” 迷娃转过身“看向”药启,明明双眼无神,却是自有一番看透人心的风度。 “药启为何要赌,姑娘若是不愿意说,药启大可以自己去查。”药启眉头一挑,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兴趣愈发的大了些。 “药启公子恐怕是查不到吧,不然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就不是药启公子了。” 迷娃理了理衣服,一拂衣袖,自成一股凛然气度,衣带当风间仙姿卓然。眉眼间,虽是无神,却是灵气逼人。 药启不置可否,诚然,迷娃说的不错,她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出身来历,自身神秘摸测,在江湖露面仅仅几天的时间,就爬上了艳九天座下第一弟子的位置。 “迷姑娘心有七窍,若是让迷姑娘重获光明,恐怕是心机百变了。” 药启有些无奈,抛出一个看似十分诱人的条件。毕竟对于一个瞎子来说,重获光明是最大的愿望。 “有些时候,看不见总比看得见的好。”迷娃又一次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双眼,那里没有如一般瞎子一般束着布条,而是光秃秃的,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没有神气,却仍然是那么迷人。 她是当之无愧的“迷”。 听到这话,药启愣愣的看着那看似十分享受黑暗的表情,她是如此的迷人以及诱人,让人忍不住靠近又想逃离。 “你说的不错,好吧。”药启被打败了,怂了怂肩,无奈的说:“好吧,漂亮的姑娘,我们要打个什么样的赌。” 迷娃面色不改,请药启到宫中落坐,挥退一众侍女,摆出一张空白的宣纸,拿出笔墨,慢慢磨开墨色。 药启不动声色的看着,不知不觉间与迷娃隔得非常近,近到可以闻到迷娃身上淡淡的香气,似兰似糜,妙不可言。 迷娃挥狼毫在纸上写下四个字,一笔一画,速度缓慢却不失劲道,成字清秀俊逸不凡,单看字体,委实看不出此人双目失明。 “我们赌这个。” 迷娃指着纸上墨迹未干的字,将狼毫放入池中清洗,迷娃写的一手好字,这要托爷爷的福了,爷爷说,字如其人,所以她从小就努力的写好每一个字,如今虽然失明,但也能够控制着字体之间的距离。 “好。” 药启看了半天,最后只发出一个单音,两人彼此都没有再说话,只剩沉默。 烛光之下,桃夭灼其华。 这是一个无言的赌约,双方的条件不言而喻,彼此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玄墨城,无双教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虽然中间历经不少战乱摧毁,但由于后人不断翻修,所以仍然能看见千年前的景象,数百年来,被十多个皇帝下赐御用教坊的头衔,专门为皇室中人提供歌姬,无双教坊,早已随它的主人玄墨一起,千古流芳。 然而此时,教坊外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通体玄黑,看不出什么玄机,无双教坊中的麽麽却是衣着庄重,列成两队恭候于门前。所以马车附近驻留着不少行人观看,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让无双教坊这种地方的人这么大场面来迎接。 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婢女,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银色脚凳,如蝴蝶一般跳下马车,在空中一个飞旋,裙裾如盛开的鲜花一般,随主人的落下又如谦虚的绅士。婢女安稳的立在地面上,脚凳放在马车的一边。 “姑娘,可以下马车了。”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纤若无骨的手。 莹白如雪。 却仿佛能够握起整个世界。 马车里出来一个人,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衣裙,裙摆是镶银的荷叶边,行走之间,若迎风摆柳,腰间束着一条红色绸带,长发飘飘,遮住了她的面容,却也可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艳丽明媚如春花,她立于无双教坊面前,不知道是她衬托了千年的无双教坊,还是无双教坊衬托了这么个双十年华的如花美眷,只是觉得一人一物,相映成辉,光彩照人。 “迷姑娘,您终于到了,老身还以为今日您来不了了。” 领头嬷嬷林茹迎上前去,将这个来自百花谷的少女接进屋里。 迷娃点点头,自从入了这玄墨城,她便感觉着那种熟悉感越来越盛,接连着心跳都在加速。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熟悉。 迷娃攀上听琴楼,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摸过去,感觉着那种家的感觉,心里越发的安宁。 第十二章老头子 作为无双教坊的老人,每当来了新人时,总会自持身份,处处刁难,这是常有的事,可是这样的待遇……实在是让迷娃不敢恭维。 夜,灯光下,迷娃伸手扒开侍女送来的二等菜,一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分外阴翳。 “良辰。” 迷娃轻唤着,翎钦尧将良辰美景送于她供她差遣,为便于两人来往,同时也在无形间,这二人变成了她的贴身保镖以及行动监控人。 “姑娘,这无双教坊太欺负人了!” 良辰美景两人跺着脚,显然对这样的待遇有些不满。 “我们去如意客栈吃饭。” 良辰美景欺负迷娃行动不便,两人一脚踢开迷娃面前的木桌,架起迷娃便往外面走。 听着这话,迷娃心知胳膊拗不过大腿,便乖乖的呆在不知道是良辰还是美景的背上,幽思冥想。 对于迷娃来说,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永恒的黑暗。于是,她越发的想念颜色,她虽爱黑暗,可是没有彩色的陪衬,永恒的黑暗,只会愈发单调。 耳畔传来笛声,那是从一处高楼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一路伴她们至如意客栈,才停歇。 “良辰,你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么?” “是有些耳熟,好像是黑儒左护法的笛音,只是不知道是吹给哪位美人听的!” “管他吹给谁听,只要不是吹给主子,公子和姑娘听就可以了~≧▽≦)/~” …… 两个小姑娘一唱一和的说着,这一路,竟也是不寂寞。 “姑娘,你说是吹给谁听的?” 良辰忽然问起背上默默的做听众的人,迷娃竟是愣神了半晌,才确定她是跟她说话。 “我怎么知道~≧▽≦)/~”迷娃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的说。 两人站在尚未打烊的如意客栈门口,红红的灯笼映衬着两位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显得十分的有活力。 两个小姑娘一进屋便把掌柜的吓得一愣一愣的,两人将自家姑娘放下来安置在最亮最惹眼的一张桌子旁,叉着腰颇为神气的冲着掌柜的点菜,搞得迷娃哭笑不得。 “啊呸,两个小丫头!” 角落里响起一句不是很文明的话,这是一般人无法想到的形容词,两个小丫头,你是数盲还是怎地,明明就是三个…… 迷娃无语的“看向”声音来源。两个小丫头也转过头看了过去。 楼梯口的角落,坐着一个抽旱烟的老头子,衣衫不整的,却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坐的端端正正如乖宝宝一般的迷娃。 “难道你是大丫头!” 良辰美景毫不客气的骂回去,顿时迷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老头子也急了,还烧着的旱烟杆直直的指着良辰美景。 “这俩丫头怎么说话的啊!” 三个人相见两相厌,第一次见面便不痛快的吵了起来,至于吵成什么样的盛况,不用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迷娃垂着眉吃菜,自从看不见之后,她的听力明显上升,连衣袂之间当风之声都能听见,所以虽然是看不见,可是吃菜这种简单基本的活还是可以自己做的。 “啊呸,老子乃堂堂天医八长老,岂能跟你们两个小丫头计较,小姑娘,你说是吧?” 三人闹腾了一会儿,老头子忽然自持身份起来,重新点燃旱烟,深深的吸了口,看向从进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的某人。 天医八长老?迷娃眉间一挑,淡淡笑开。明显此人是看出迷娃是谁了,迷娃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衣袖,勾勒之间,闲情,雅趣,尽显。 “长老是在跟迷辞说话么?” 虽然在这里,女子说话时透露出自己的姓名是不礼貌的,但是迷娃始终是没有那种要让自己隐姓埋名的习惯,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改也难。 “小迷辞,老头子自然是跟你说话了,我看你从一进来便端正的坐在位置上,一定很幸苦吧!”老头子吐出一个烟圈,烟雾扑向四座,顿时世界便处于一片迷雾之中。 “还好,长老从刚才便一直跟迷辞的侍女计较,想必也腹中饥饿了吧?小小菜肴入长老之口,乃是它的存在的价值!” 迷娃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想必是老头子旱烟里放了迷药,烟飘在空气里,被人吸进体内,遂而不省人事。迷娃伸手将面前一盘只动了几筷子的肉推向老头子面前。 两人一个在屋子中间,一个在屋角的楼梯口,相隔了不止一丈,迷娃将盘子推出,随即将手中的筷子也抛了出去,直直的击在盘子边角,硬是将盛肉的盘子推向老头子,重物划破空气,如一柄利刃,老头子眼见着自己特制的迷药对迷娃无效已是惊奇,再见被外界传言手无缚鸡之力的某人的“暗器”擦破风声,竟是他自己也不敢强接,顿时凭多年混迹江湖的直觉,立刻闪身躲过,烟枪护住自身罩门。 “啪——” 盛肉的盘子破墙而过,只在墙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大洞! “小迷辞的盛情老头子恐怕无福消受了!”老头子冷笑道,身形如豹。 “长老不必紧张,刚才迷辞不过是来了个小小玩笑,迷辞在此用饭还能得遇天医高人,实乃三生有幸。” 迷娃面色如常,摊开双手邀请老头子。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是全身虚脱了,背后的冷汗打湿了她的衣衫,这个江湖里,她的力量显得如此这般单薄无力…… 付梁谋就在不远处,迷娃知道,可是她却是万万不能等他出手的,今日一事,她要立威!至于邀请老头子过来吃饭,纯粹就是个人虚伪的关系,而且她也在赌,今天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不过药启,既然上了我的赌桌,又何必千方百计的来试探我的实力呢?你累我也累…… “啊呸,吃饭就算了,老头子今天也算见识到鬼堡堡主的风采了,老头子就先走了!” 老头子做势要走,手里的烟枪却是时时刻刻在防范着迷娃的暗算。 “长老请留步,迷辞的随从——” 迷娃不以为杵,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面孔,只是觉得此人竟如画皮妖物般的妖娆。 老头子摇了摇头定住心神,甩出一只白色玉瓶,瓶底牢牢的嵌进迷娃面前的桌子上,离她的手指,只差半点距离。也就是说,就在刚刚,老头子就有可能废她一只手,或者,要她一条命! 此时此刻,迷娃唯有苦笑,伸手勾起桌上的玉瓶,却是无力在站起身来。 “这等事还是让付某来吧。” 一只温润的手接住迷娃手中的药瓶,迷娃闻到淡淡的香味,知道是付梁谋现身了,便安稳的靠在椅子上,整个头颅都扬了起来,美好的曲线展现在模糊的灯光下,竟是别样诱惑。 付梁谋吞了吞口水,看到某人面无表情,便知道某人不是故意诱惑他的,真是的,最让人受伤的便是这无意的伤害啊~~ “其实你刚才若是唤我一声,我便会出来为你解难。” 付梁谋有些心疼的说。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 付梁谋见迷娃没有什么动静,便伸手抚摸着那张艳如桃花,冷若寒冰的脸,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倔强,机智,智慧,美丽……又是如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果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付梁谋失笑。 “我没想到……” 迷娃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没想到?究竟是没想到向人求助,还是没想到向他求助,或者,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求助于人。 的确,迷娃长这么大没求过什么人,她只求过爷爷,还有那未曾见面的爸爸妈妈能够见她一面,其实,若是让迷娃求人帮忙,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的简单。迷娃的字典里,没有“求人”二字! 第十三章晕车 付梁谋长时间的无语,检查了解药的安全性,便给良辰美景把脉,以确定药物吃下去对她们无害,最后才将解药喂下。 “多谢。” 迷娃不知为何,对着付梁谋说了一句如此无厘头的话,然后,便没了下文,一时间,客栈之内,寂静无声。 “你不必跟我客气。” 付梁谋愣了愣神,嘴角泛起一抹苦若黄连的笑,直起身来度至迷娃身旁,凑近迷娃的耳后轻吹了口气。 然后再次隐入黑暗,不过这次却是回家睡觉了。迷娃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待确定付梁谋已经走远,良辰美景未醒,附近又没人时,拿出一支银色细长的夹子,探进鼻孔,勾出两只奇怪的小球,半黑半白,却是黑白分明,迷娃将它们混进剩菜里,又拿出两只被牛皮纸包着的白球,重新塞回鼻孔。 这个习惯,是她八岁的时候养成的,那时去亚马逊旅游,她被热带雨林的毒气给毒倒,爷爷守在她身边整整一天一夜,哥哥在旁不日不夜的呼喊她的名字,她才活过来,从那时起,她便不想再发生这种事了,每日鼻中都有这种虑化空气的小球,身上都会备有各种各样的药。 只可惜,她的眼睛看不见了,虽然还可以通过天医的医术医治,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迷娃伸手摸着自己的眼,也许,她真的有必要戴一块绸布,上面写着“此人眼瞎,诸位让道”。 迷娃正自怡娱乐,耳畔传来轻微的衣袂擦过空气的声音,迷娃便知道,良辰美景定是醒了。 “姑娘,这,那个老头子呢!” 美景还没爬起来,便四顾着,要找到那位跟她们骂的甚热闹的无良老头子。 “看你们睡着了,觉得没意思,便回家睡觉了~≧▽≦)/~”迷娃随口说了个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便不会信的谎言,扶着桌子起身。 “我有些乏了,掌柜的也睡了,你们俩自己去厨房弄些吃的,吃完我们就回教坊。” “嗯,好!” 美景蹦哒着往厨房跑去,迷姑娘是个好人啊! “真是个孩子!” 迷娃失笑,被良辰扶着,打算去外面透透气,却冷不防一截有些冰凉的手指出现在她的鼻梁上,狠狠的刮了一下。 “你忘了你也比她们大不了多少!” 翎钦尧笑道,从良辰手中接过迷娃,揉进怀里,摸着她有些冰冷的身子叹了口气。 “王爷可是寂寞了?” 迷娃强自脱身,挣出一身冷汗。却是清冷的站到一边,由于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椅子,猛然滑落,下跌。 “阿迷,你又为何要拒绝我呢?”翎钦尧急忙伸手扶起就要跌倒在地的迷娃,牢牢的软禁在自己的怀里。 迷娃听了这话,缓缓闭上了眼,虽然她已经看不见这世界,这世界也看不见她的心,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思考问题时,闭眼,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心思。 诚然,翎钦尧是第一个让迷娃心动的男人,从见到他第一眼起,否则,迷娃是不会为他做什么事的,迷娃从来没有爱上过谁,自然也不懂什么叫做爱,本以为情窦初开,却又被翎钦尧的暧昧话语所表现出的猜忌所打败。所以,她现在想要与翎钦尧保持距离。 安全的距离,于彼此都是有益无害。 “不过是男女授受不亲罢了,王爷若是不介意迷辞乃是风尘女子,不怕脏了王爷的身子,抱着便是。” 迷娃回道,她看不见,月上柳梢头,无限风光之下,昏黄的烛光将某只王爷的脸色染的铁青。 凉风习习,吹起两人衣袂,交错相织,如情人月下幽会,自成一种朦胧美,某只王爷抱起看似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般的迷娃,走出如意客栈。 身后,是两个笑得特别猥琐的小丫头。 “王爷,这……” 良久的寂静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迷娃猜测,她的面前有两匹马,拉着一辆马车,马前立着一个中年人,大约四十岁,下盘甚稳,说话中气十足。 “回府。” 翎钦尧给那人使了个眼色,抱着迷娃坐进马车。 中年人看了眼马车,无言以对,只得应承下来,赶着马车绝尘而去,马车车速有些快,迷娃皱着眉头,腹中是一阵翻滚。 “放我下去。” 迷娃捏着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有些发白。 “你难道就这么讨厌本王么?”翎钦尧看迷娃那模样,一时会错了意,以为迷娃是不愿与他待在同一个地方。 “没有。” 迷娃强打起精神张了张嘴,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挣开那给人以温暖的怀抱,想要揭开马车车帘,呼吸新鲜空气。 “阿迷!” 翎钦尧伸手搂过逃离他的身体的迷娃,又一次将已是十分虚弱的迷娃圈禁在怀,这一次,迷娃没有挣扎,而是狠狠地吐了翎钦尧一身。 吐完之后,迷娃可以想象某只王爷的脸色究竟有多么难看,却没有去解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什么了,只是瘫软在原地,双手捂住腹部,不作言语。 “马叔,快点!” 翎钦尧仿佛看出迷娃身体难受,黑着脸催促赶车人,伸手撕裂身上衣衫扔出车外,拿出一件衣服换上,却是,不再将她圈禁在怀。 迷娃明显感觉车速愈发的快了,头晕目眩的让她方向难辨,而且腹中又是一阵翻滚,几欲呕吐。 难受,难受,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迷娃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了,马车似乎还在摇晃,身旁心情不好到极点的某只王爷将她抱起,顿时又是一阵晕炫,胃中酸味泛滥成灾…… 迷娃白着一张脸从翎钦尧的怀中探出头来,由于看不见面前的景物,她一直以为这里是任府,殊不知,这里乃是面前这个王爷的府邸! “王爷!” 门房的声音传到翎钦尧耳中,翎钦尧径自夸进大门,行走之间,甚是慌张。 “快去请药先生到画云楼!” 翎钦尧对着门房吩咐着,话音刚落,门口的王爷便没了人影,门房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一拍自己的脑袋,去找药先生! 翎钦尧用脚踢开画云楼的门,将迷娃轻轻的放到床上,才命下人点燃蜡烛,让黑暗的房间里燃起束束光辉。 迷娃静静的躺在床上,如玉石雕琢而成的一般,一动不动的,让人莫名的害怕,仿佛她永远也不会醒来一般,其实她没有晕厥过去,也没有睡着,只是不想说话,想要哥哥了……翎钦尧透过灯光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只觉得胸口有些闷。 “呀!原来是这个女娃娃!” 有人还没有扣门便闯了进来,手里的烟杆还冒着烟,一眼看见床上那个要死不死的人,便叫了起来!若是往常,翎钦尧必会呵斥此人无礼,然而此时,他却是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了到这些了…… 是如意客栈中的老头子? 迷娃听出了老头子的声音,心下疑惑他怎么在这里。 “药先生既然与阿迷是熟识,那么就请药先生先看看阿迷这是怎么了。” 翎钦尧送老头子坐到床头,又亲自倒了杯水递给老头子。 第十四章又被调戏了! “你想太多了,我自然只是看看,不打算救。”老头子没有接翎钦尧的水,烟杆在手中把玩着,老头子挑了挑眉,伸手扣住迷娃的手腕。 “龙图。” 翎钦尧神情淡漠的说,仿佛不久前为保存一张龙图宝藏,受尽艰难的人不是他一般。 迷娃的脉搏平稳,气息缓和,内行心法运转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老头子号了会儿脉,眉头忍不住皱起,抽了一袋烟才缓缓看向身后一直目端神寂的王爷。 “王爷若是要把地图给老头子,老头子自然会开心的要死,不过老头子现在确实看不出这个小娃娃除了腹中空空,还有其他毛病~≧▽≦)/~” 老头子深深地吸了口烟,摇头叹息。似是为那与他失之交臂的宝藏地图默哀,施施然地拿烟杆拍了拍翎钦尧的肩膀。 收工,回家,睡觉…… 翎钦尧望着那昏黄烛光之中,容色艳丽的迷娃,一时间,心下竟有些隐隐作痛。 “王爷在看什么?” 迷娃躺在床上,手指在腹部红色的绸布上徘徊,静若处女,端的是无礼至极,却偏偏让人觉得她这样是再正常不过了,没有半点无礼之处! “在看阿迷是否正是如此讨厌本王,跟本王待在同一辆马车竟是让阿迷如此遭罪!” 翎钦尧一郑衣袖,带起一阵风声。 迷娃垂着的眉睫轻颤,坐了起来,张了张红唇,要说什么,却是又吞了回去。 她不敢做声, 寂寂长夜,画云楼中, 一站一坐, 相顾无言。 迷娃坐直了身,嘴角泛起一个淡定的笑,缓缓的说:“王爷多虑了,王爷乃万千金贵之身,迷辞本贱如草芥之命,根本没有可比性,谈不上什么厌恶……倒是王爷放着自己姬妾不顾,深夜绑来迷辞,不知王爷是何意?” “你怎么可以这般看自己……你本是鬼堡,之主,却投身艳门……本王,本王怎会看上你这么个女子!” 翎钦尧夺门而去,迷娃抚摸着红绸的手一顿,如羽扇一般的眉睫轻颤,耳畔听着风声摇曳烛光。 这一夜,翎钦尧在床塌之间蹍转反侧,不曾入眠。 这一夜,灯光摇曳之下如花开万丈软红的人,心思百转。 次日早上,良辰美景到王府接迷娃回无双教坊,翎钦尧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出现,因为他早早的便身穿朝服,去了金銮殿中。 桃花流转,却只是风流分付…… 迷娃最后回头“看”了眼画云楼,转身踏进一辆朴素的软轿,从后门离开。 无双教坊中,舞姬姑娘们新一日的训练又开始了,坊中各处都是穿红戴绿的女子,不过今日坊中姑娘们的训练比往日好了不少倍! 嬷嬷林茹瞟了眼端坐于风衣亭中的男子,一身青衣绣无数银色竹纹,眉目如画,却是有一种让女子也要为之黯然失色,此时此刻,他正侧着脸看着隔了一条人工河的紧闭着的大门,眼神有些奇怪。 似疑惑,还期待…… “林茹嬷嬷,听说无双教坊前几日来了一个冰山美人,还是从艳门圣地百花谷来的,能否请她出来为付某弹上一曲?” 付梁谋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自己的笛子,青色的,一丝金色的长龙曲直蜿蜒而上,龙头上两颗东海明珠发着幽幽的光。 于是,他的思绪飘向初见的那一夜…… 他本是冲着翎钦尧而去,到后来,却被人调戏的心甘情愿。 “这,这……” 林茹浑浊的两眼珠子开始转了起来,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如富家千金女扮男装出来的一般的人是谁。 黑儒左护法付梁谋! 武林中的少年豪杰! 当今朝中的状元郎! 当然,林茹也听说过,付梁谋为一红颜大闹百花谷兰宫,那个红颜,便是如今屈膝在无双教坊中的——迷辞姑娘。 林茹的脸颊冒了一滴冷汗,明显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立马派人去听琴楼旁边的桃园寻迷辞。 半盏茶之后,付梁谋已经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才见一龟奴面色慌张的跑来风衣亭,低声在林茹耳边说着什么。 付梁谋清秀的眉头微微一蹙,把玩着笛子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眼神扫向伺立一旁的嬷嬷。 魅惑万千的眼神中带着那么一点凌厉。 却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人难以呼吸。 这时,紧闭的大门开了。 从中逆着阳光走进一个白衣女子,长裙迤地,腰间红绸艳丽,长发披身,如下凡跣尘的神妃仙子,身旁两只粉衣婢女,共在阳光下光彩照人。 刹时,音乐声渐歇,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那有如天外来客一般的人缓缓走来,除了林茹,付梁谋以及一些知情的嬷嬷,其他人都在想,这是哪来的姑娘,怎能长得如此好看! 是啊,怎能长得如此好看! 付梁谋垂着眉睫,不知作何感叹。林茹此时已掐媚的迎了上去,前几日她还以为迷娃是百花谷来的一小小实习清倌人,可以任她蹂躏,现在想来,她是大错特错。 “迷姑娘,这位付梁谋付郎可是来求您的琴音的!” 迷娃没有做声,由良辰扶到风衣亭中坐下,美景对着林茹闷哼一声,也跟了进来。 “付某见过姑娘。” 付梁谋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如今看来,迷娃的身份却是要比付梁谋的身份要高上一等。 迷娃拿起桌上的笛子,在手中缓缓转动着,“看”了眼付梁谋。 “坐,今日登徒子对迷辞很是客气啊。” “……”付梁谋有些郁闷,腹诽道:付某对姑娘从来没有不客气过…… “迷姑娘这话说的破有些不合时宜,在下一向对姑娘便十分的礼貌。” 付梁谋从迷娃手中接过笛子,掌心轻轻擦过迷娃的纤纤十指,此时一句“一向对姑娘便十分的礼貌”,语气诙谐,加之两人紧挨的肢体,端的是非一般的暧昧。 嬷嬷林茹小心的观察着,这两人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啊! “迷姑娘,您的琴。”此时不知道何时去桃园取琴的姑娘抱着一只黑色琴袋远远而来。 “你很机灵。” 迷娃接过琴,抬头“看”了眼那跑得小脸红扑扑的的人儿。遂低下头,取出琴,一入眼,便是红艳艳的含苞待放的桃花,蓝色的琴弦泛着冰冷的光,映衬着琴身上四排绝句,好不般配! 呆立在一旁的小姑娘名叫明珠,是被家人送到这里训练的,说是要进宫做皇后的,大概十四五岁,却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鹅黄色长裙在风中摇摆,勾勒出美好的曲线,只是静静的站着,便如一棵迎风摆柳的树一般,此时,她正偷偷的瞄向一旁嘴角带笑的男子那温柔的神情。 那种温柔,似乎能化开万丈寒冰一般,融化了明珠的心。 父亲说,她绝对不能够爱上除了皇帝以外的任何男人,她是将来的一国之母,然而此时此刻,她忘记了父亲的警告,或者说,从眼前这个男子出现在无双教坊之后,闯进她的眼中之后,她便尽情的,贪婪的,和周边的姑娘们一直盯着这个男人看,她们都不介意他长得那么好看,尤其是明珠,还将之在心中反反复复的与被侍女们口耳相传的皇帝相比,愈发的入了魔。 而当她看见迷娃从大门进来之后,她便看到了一个接近他的契机,她乘众人都在看迷娃的光景,偷偷去了桃园,拿了桃夭来——当然,明珠从一开始就知道迷娃的存在的,只是一直不知道她是谁而已。 “有点机灵过头了。” 被人一直盯着的付梁谋付郎有些烦躁的说,他一生阅人无数,也被无数人阅过,然而敢如此近距离的盯着他的脸毫不掩饰的看的,除了黑儒门中的门主,此女子乃第一人矣! 第十五章皇帝 明珠的脸红了红,正要答话,却被林茹嬷嬷拉到了一边,甚至她挥手让所有精神状态的姑娘们都回屋休息,今日不排练了。 明珠的父亲不好惹,而迷娃,根本就是动不得!嬷嬷林茹暗叹着,带着众依依不舍的姑娘们离开。 独留风衣亭中, 一青,一白, 桃夭,青龙。 两只人类端的是风度超然, 两把乐器配的是满目萧然。 “传说桃夭与青龙的主人本是一对恋人。” 迷娃拨动琴弦,指尖在蓝色中跳跃,慢慢开口道:“一千年前,富商玄墨造桃夭,翎国皇帝得青龙,两人本就暗生情愫,遂以音定情,盟约三世。想来登徒子这把琴不该赠于迷辞,迷辞也不该玷污了此琴。” 琴声一直是缥缈了无边际的,乍一听,只觉得空灵一片,仿佛主人已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细一听,又能感觉到万丈软红中有人于烟花之后,为情之一字,黯然销魂。 “阿迷可是喜欢尧王爷?” 付梁谋整理了迷娃身边的活动人口,除了自己跟南宫劫,还有一个,便是翎钦尧尧王爷。自己么,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爱意;南宫劫,虽然在百花谷茶会上迷娃曾对着他高歌了一曲哀转久绝的歌,可也不见得迷娃一直看得人就是他。而翎钦尧不同,他与迷娃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那王爷的下属任月才家中的竹林之下,不说其他,单是这一点,便足以说明此二人关系不简单!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迷娃一拂衣袖,艳若桃李之下,淡淡一笑,却是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 付梁谋一愣,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静静的听着琴声,偶尔抬头看亭外开得甚浓烈艳丽的荷花。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在付梁谋看来,这花,远没有这人艳丽半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迷娃低吟着这首《江城子》,顿时心生悲凉。 也许这里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回到了现实,哥哥站在自己面前笑,又或者,过去的一切都只是梦,梦中,自己成了公主…… “我有些乏了,你吹笛给我听罢!” 迷娃停下动作,背靠石柱,闻着荷香,竟似要睡去。 她本是早已精疲力尽,熬过漫漫长夜,从王府到无双教坊一路颠簸,在门口又狠狠地吐了一次,强撑着精神来应付亭中等待多时的人,此时,已是全身乏力。 付梁谋看了眼面露疲惫的人儿,心下不忍,几次抬手想要抚摸她瘦削的脸,最终还是放下了,将笛子横在胸前,缓缓吹出能使人放松的曲子。 阳光照射下,暖暖的,耳畔飘荡着和仙乐有得一拼的笛音,来这里的第一次,迷娃睡了个舒服的觉。 却不知,一觉醒来,改天换地,睁开眼,不见了付梁谋,不见了无双教坊,只闻见一个陌生人的气味。 他站在自己床头,手里摇着一柄折扇,屋外应该还有一个种着荷花的池子,迷娃瞪大眼,“望”着那人。 明明是个瞎子,偏偏却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如三月吹雪, 明明白白的春暖花开, 却是如堕万年寒冰之中。 “果然是个外热内冷的女子,连眼神都这么冷,怪不得阿尧那家伙天天往你那里跑!”那人说着,突然用扇子一拍脑门,懊恼的说:“朕……真是的,居然忘了你是个瞎子!” “你派人跟踪他。” 迷娃垂下眼睑,大脑高速的不动声色的运转着,当今翎国唯一的王爷翎钦尧只有一个兄弟,那便是皇帝——翎钦寻,不过早年听说尚有一个妹妹,只可惜一出生便夭折了。 这世间可以叫他阿尧的,除了她和任月才便只有皇帝了,但是,他显然不是任月才,那么便只有皇帝了。 这个人是皇帝?那么他绑架她来,又有何居心?为了龙图宝藏么? “那又如何?” 皇帝收了扇子,用扇骨托着下巴,颇有些地痞无赖模样,让迷娃心底里吃了一惊。 “不如何,只是有些对不住陛下一世英明。” 迷娃一口挑出皇帝翎钦寻的身份,这样,他也就不会掩饰的这般幸苦了。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怎的阿尧会说你傻……”翎钦寻喃喃道,“你怎的不问朕这里是哪里?朕怎么把你绑来的?……” 这个皇帝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话一般,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 迷娃只是笑笑,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但是他是皇帝。 “皇上待的地方,自然是皇宫,皇上能把迷辞绑到宫中,只能说是皇上的死士厉害,居然能够在黑儒左护法手中夺人,至于皇上为何要绑迷辞至此,迷辞倒是不知道的,若是皇上不说迷辞自然也不能够无礼的问了。” (皇帝腹诽:你不对朕行礼,本就是无礼之举,即使你再无礼一些,朕也不会怪你的~≧▽≦)/~) 迷娃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伸手撸了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你真的不问?” 皇帝眼中冒出精光,突然有种想要把此人禁锢在怀的冲动,实在是太乖了,如此良人,怪不得让阿尧那小子隔三差五的不上朝去找她。 “不问。” 迷娃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自己在虎狼口中走了一圈,呃,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呃,是在皇帝口中走了一圈。 “好吧,你不问朕也说。” 皇帝清了清嗓子,口若悬河的开始说了起来,也许这个人一辈子也没说过这么多话……迷娃腹诽着,感觉着天色愈发的黑了,似有雷雨到来的预兆。 “到晚膳时间了,你吃什么,朕给你叫!” 皇帝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叫来宫女太监布下饭局,虽然是知会了迷娃一声,却并没有给迷娃插嘴的机会,当然,迷娃也没有想过要说什么。 睡了一觉,顿觉饥饿,吃饭的时间里迷娃却没有用心去吃,皇帝夹什么,她吃什么,她在想一件事——皇帝添了不少油加了不少醋的事,刚才皇帝一直在强调让她不要再缠着阿尧王爷,来缠他,为什么呢?因为阿尧订婚了,新娘不是她,是当朝宰相的二女儿明月,这婚姻还是老皇帝指的。当然他也有婚姻了,不过不介意她来纠缠云云…… 迷娃闭了闭眼,端起饭碗,只觉得这只白玉碗在她手中不停的颤抖,似乎她是什么乱力怪神一般,手中的筷子亦然。 她是迷娃, 她还要寻找她的父母, 她还要帮人寻找龙图宝藏, 她还有个约定,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她不能就这样倒下,翎钦尧算什么东西? 他不值得自己如此痛苦…… 迷娃努力镇定,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除了苍白之外,没有任何悲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将碗筷牢牢握在手中,用力扒饭。 呵呵,她自己,真的是无情么,竟能淡定如斯。 皇帝很满意的将面前这个女人那一瞬的情绪尽收眼底,是了,她是女人嘛,女人怎么能跟个木头人一样呢?至少要有点表情啦! 迷娃一直坐在窗棂上,“看”着窗外的荷花,天上下起了骤雨,伴随着雷声阵阵,明明是夏天,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阴冷不知归宿的感觉。 “朕听江湖传言,说你伶牙俐齿,舌灿莲花,可朕觉得,你是个心有万窍玲珑,却不善言辞的人,朕好像说错了什么,你是女人。” 许久不见人言语,皇帝出言打破寂静。 身靠窗棂的人淡淡一笑,伸手接住雨水,饮了一口,任雨水从嘴角晶莹剔透的流下。 “江湖传言不足为信,倒是陛下一口一句心有万窍,让迷辞承受不起。” 将鞠起的雨水缓缓倾斜,祭奠死去的岁月,迷娃能够感觉到,在雷雨中的片刻宁静,用衣角擦干那双如白玉青葱般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朕说你有你就有!” 皇帝似乎对迷娃说的话很满意,拍了拍手,示意宫女拿出一副水晶玛瑙棋来,白子为晶莹如眼泪的水晶,黑子如夜色浓稠中的一点,黄金勾出的棋盘上相映相辉。 “过来陪朕下一盘棋。” 迷娃心中一动,缓缓行至皇帝面前,诚挚的说:“迷辞不会下棋。” “你……”皇帝吃了一惊,“你不是艳门的人么,下棋都不会,拿什么去……”勾引男人四个字被皇帝吞了回去,明显的,这话太讽刺了,就是在变相的骂他自己不是男人。 “并不是所有的艳门门人都做皮肉生意的,迷辞并没有学过这些。” 迷娃低声解释着,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说者有心,听者亦有意,这便是跟聪明的人说话的好处,不用多废口舌解释。 “那朕教你好了~≧▽≦)/~”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与迷娃下棋。 “恭敬不如从命。” 迷娃垂着眼帘,遮住一些不属于灯光下光明的一部分思想。 “下棋若是没有赌注太寂寞了,这样吧,若是你能赢朕一盘,朕就答应你一件事,除了阿尧的婚事,若是你输了,就回答朕一个问题。可好?”皇帝冷不防的说。 迷娃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愈发的明显,也愈发的明艳。 “你笑什么,还笑得这般妖艳,朕可不是柳下惠,不会坐怀不乱。” 迷娃不搭话,心中暗笑:迷辞自然知道你不是柳下惠,可是艳九天座下第一弟子,你敢动么?若是敢动,你未来的小皇后指不定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皇帝是个温柔的人,他每次下棋都会告诉迷辞他下在哪里。 当烛光中漂亮的灯花爆了第三次时,迷娃一子定乾坤,险胜半子。 “你不是说不会下棋么?” 皇帝突然有种想暴走的冲动,眼睛盯着那棋盘看了半天。 从开始到最后,她的棋一直是散乱状态的,反而她最后一颗棋子落下,便将所有的棋子都救活,在棋盘上争下半壁江山。 这般棋艺,说是从一开始迷娃便知道皇帝的棋路,还不如说是真的瞎走的来的让人信服,可是这也太凑巧幸运了点吧? “迷辞不会下棋,又有什么必要欺骗陛下呢?” 迷娃一拂衣袖,事不关己的说。 “还是说陛下想要反悔。” 迷娃端起杯盏,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开茶杯中晕开的茶叶。那动作一举一止,都透着一种莫可名状的贵气。 “没有的事,朕金口玉言,必定会实现承诺。”皇帝翎钦寻汕笑一声。 笑话,堂堂当今皇帝,怎能言而无信! “迷辞想见一见传国信物。” 第十六章金色羽毛(四) 迷娃的要求让皇帝一愣,张了张嘴结巴的说:“这个,这个……你看这个干嘛啊?” 那语气,似一个做了坏事心虚的孩子被家长发现了似的。 “好奇。” 迷娃好笑的吐出两个字,这个皇帝,很有意思。 传国信物是每代帝王传给下一代的东西,相当于国玺一般的存在,不过它只是象征,没有实权,而且迷娃不过是说要看一下,他怎能如此慌张失措。 “要不朕给你看玉玺好了。” 皇帝撅着嘴,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说。 “啪——” 燃的惶惶然,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灭了的烛火,爆出一朵烟花,艳丽多姿,瞬时泯灭。 “传国信物。” 迷娃放慢了说话速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灯光下身影被拉的老长,如一只万年鬼魅。 “来历。” 皇帝忘了面前这个女人是个瞎子,横了她一眼才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大脑短路了,跟一个瞎子较劲,不是跟锦衣夜行么? “东西。” 迷娃摊开手,那手看似纤弱无骨,却仿佛能够握起整个天下,有一种睥瞇天下的气度。皇帝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只觉得眼前坐了一只母老虎。 她的气度让皇帝感觉到了一种平起平坐的感觉,所以皇帝从来没有让她行过礼…… “这是个女人?”皇帝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的说。 (皇帝腹诽:分明是个母老虎!) “东西。” 迷娃勾了勾食指,好看的手指在灯光下摇曳出迷人的光辉。 “找不到了,连带着朕的妹妹也不见了。” 皇帝趴在桌子上,手里厌厌的玩着玛瑙棋子,转移注意力,讲述着十六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十六年前的夏夜,我国唯一的公主降生,那个夜晚,皇宫所有的灯火都被风吹灭了。就在这时,父皇的妃子迷妃生下了一个女儿,此女婴一出生便哭个不停,父皇,接生婆抱着她怎么哄都不能够让她展颜一笑,后来,那婴儿见了阿尧手中的传国信物,便失了魂魄,不哭不闹的,父皇满意的将传国信物拿过去放在她的手中,然而就在这时,刚刚出生的婴儿便不见了。” 迷娃垂眉不语,这是一桩宫中的密事,知道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想不到她居然能够从皇帝的口中听到这些事。 “父皇将身边所有的皇家暗卫死士都派了出去,找了七天七夜也没有找到,后来,父皇就放弃了,迷妃也疯了,父皇放不下迷妃,便将她安置在建华宫中,从此再不提公主的事,当时的知情人也死的死,逃的逃,如今的宫中已没有人知道朕曾经也有个妹妹了,即使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机构,也只知道,当年宫中有个公主夭折了。” “朕接替皇位时,并没有什么传国信物,不过是一只空盒子罢了。” 皇帝拿出一只黑色的盒子,上面用银线绣着奇怪而神秘的花纹。打开盒子,迷娃便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心跳都忍不住加剧。伸手摸着盒子里面,有一个淡淡的印子,与她身上的羽毛十分的切合。 迷娃放下手中的茶盏,在灯光下静静的“看”着皇帝,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翎钦尧时,他曾有一瞬盯着自己手中的羽毛看个不停,而后又看着自己愣了半天的神。而后又有他劝告不要把那羽毛再拿出来给任何人看。 莫不是…… “迷妃与迷辞长得是否很像?” 迷娃有些不确定,一手牢牢的抓住茶杯,一手捂住腹部。 “你怎么知道!” 皇帝啪的一声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些激动,不,是很激动,如窗外的雷声一般。 “迷辞……”迷娃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她就是那个失踪的公主,皇帝都觉得像,那么阿尧没可能不会觉得她与迷妃像。 羽毛,长相…… 一切的一切都将箭头指向她是失踪的小公主。 此时,虽然不是觉得突如其来的迷娃却是有些感叹命运的玩笑开得太大了。她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而早已知情的阿尧,是否也在这血缘与爱恋的迷雾中难以呼吸呢。 “迷辞猜的,因为尧王爷第一次见到迷辞时,曾经说过迷辞与他的一位亲人很像。” 迷娃又一次说谎了,这谎说的甚是淡定,脸不红,心不跳,手指却是在桌下抑制不住的颤抖。翎钦尧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然而,却不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一个夜晚,尧王爷面对着这个自己看不懂的女人,酒后吐真言。 皇帝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着面,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或者是,无话想说。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听一声巨响。 第十七章我爱你 只听一声巨响,一道白色的身影快如闪电,将有些分神的迷娃卷在怀中。 “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浦一进门,迷娃便知道是他来了,是他来了啊,一定是从良辰美景那里知道了消息赶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迷娃的心口没由来的痛了起来。 “什么什么意思?”皇帝一脸迷糊的从桌上抬起头,手里的扇子铺开,一脸惊讶的看着满身雨水的兄弟。 “你……”翎钦尧一时气节,伸手将怀中的人圈得更紧了。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阿迷是本王的。” 翎钦尧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音调,竟是如此低微若尘埃,他是王爷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迷娃:由此看来,这个男人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无所谓,反正你最后还要娶明月为妻。”皇帝怂了怂肩,语气却是十分的干脆。 “本王不娶了。” 翎钦尧一郑袍角,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决绝。 “由不得你!”皇帝心中一颤,却是苦若黄连,如果他不是长得这般难看,如果他不是皇帝,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跟阿尧一般,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说着如此任性的话…… “皇兄!” 翎钦尧跪倒在地,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我不娶了,我不爱明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在我眼里,她一直只是我的表妹而已,我不要娶她……不要,不要……” 宫中烛影摇曳,迷娃站在那万千光晕中,眉目愈发的冰冷。 仿佛红尘已离她远去, 绿柳折枝,花萎,月无。 “阿尧,朕……你要朕如何办你明说,如今父皇还在世,你这般堂而皇之的拒婚,你让他老人家的老脸往哪搁啊!” 今日皇帝已是被自己兄弟的举动惊呆了,往日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功夫哪去了,怎么能在他面前,为了一个瞎子,如此失态!咳咳,好吧,他同时也必须承认这个瞎子很艳丽很有吸引力。 “我不要娶明月,往日我翎钦尧虽是做了不少荒唐事,可是阿尧这次是认真的,我真的很爱阿迷!” 此话一出,皇帝差点被气的升天。你不喜欢明月难道老子就喜欢明珠了,你不想娶的人的姐姐老子就想娶了!! “皇上,王爷说不娶,就不娶好了,何必要难为与他。” 一直默不做声的迷娃突然说话了,摸索着伸出双手扶起翎钦尧。 “你……”皇帝真是被气着了,一头栽倒在地,竟是晕了过去。 “皇兄!” 翎钦尧心里在喜悦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担忧,忙冲身后吼了声叫御医。 将晕倒在地的皇帝扶上床,彼时御医已经衣衫不整神色慌张的奔了过来,雨水淋湿了他身上的衣服却来不及收拾,便被翎钦尧提到皇帝面前。 迷娃一直坐在窗棂上,雨水将她的双腿打湿了,忽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爷爷曾说过,她这一生,只为“尧”字所困,舍他,孜然一身,天下亦无可奈何,顾他,纵使百万雄狮在手,也无法逃出囚笼! 而现在却是舍他,得尊贵地位,顾他,亦遗臭万年…… 夜,似乎分外漫长。 风中,也夹杂着冷气。 秋天来了! 第十八章赢哥历史 “阿迷,皇兄是跟你说过了。” 此时翎钦尧的心情已经得以平复,可以面不改色的与迷娃说话。 他握着她的手,她亦握着他的手,两手相握,互相传递着难以言表的情意。 “嗯。” 迷娃点点头,她,自然是懂得翎钦尧所说的事了。 “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觉么?”翎钦尧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真的不清楚皇帝跟这个女人说了什么,因为这个女人城府太深了,不如明月一般将什么都写在脸上。 可是他翎钦尧打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彻底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他有什么办法! 这个问题,迷娃心下百转千回。却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说辞。 “有。” 迷娃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乖乖闭嘴不言。 翎钦尧瞪大眼,说:“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有听见,你再说一遍!” 说着还把耳朵凑了过去,贴着迷娃的嘴巴。 “有。”迷娃说话声大了一些,刚刚说完便回过神来,狠狠地扭了一把凑得很近的一只耳朵。脸红成了一片。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翎钦尧心疼的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耳朵,这个女人不是看不见么,怎么能如此准确无误的扭到他的耳朵。 “找到龙图宝藏之后。” 迷娃心下一阵黯然,脸上却是面色不改,将腰间红绸解下束于脸上,红绸太宽,将她整张脸都遮住了,只剩一张樱桃小嘴。 红绸被风吹欢,卷起万千风血。 白衣红绸,分外凄美。 “可是。” 翎钦尧垂眉不语,他的语气很犹豫,就像车行山前,没有,路,船至桥头,漏水了。 迷娃摸着翎钦尧的手,那是一双用剑的手,有茧子不嫩,但是,给人以安全感。 翎钦尧啊,你的心里可有丝毫的疼痛,犹豫,不安…… “那张地图上的字,无人能读。” 翎钦尧伸手在迷娃手心画着,线条柔美,没有字骨,不似平时人们所写的汉字。 迷娃却是一阵惊疑,这是英语。 迷娃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 “我懂。” 床上的皇帝翻了一个身,天边开始吐白,朝阳升起,如气蒸霞蔚。阳光下的迷娃艳丽非常,红色绸带在空中飞扬,有那么一瞬,仿佛就要随风飘去,即使他翎钦尧用尽一生的时间,也无法抓住她的衣角。 “阿迷……”翎钦尧呢喃着,忘情的抓着迷娃的手,眼中写满伤痛。 “不要离开我,你是我的……” 翎钦尧说着,话音却是那么无力,迷娃不是平常女人,她是他无法掌控的欲望,她是他未知的全部,爱上这样的女子,恐怕即使比他更高贵的人也会卑微如斯吧! 迷娃的身影在阳光下有些曲折,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红绸,淡淡的说:“怎么会呢?夜深了,早点睡吧!” 说着靠在窗棂上,竟似入睡了。 翎钦尧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大太阳,顿时哭笑不得,现在明明是早上好不好……罢了,人家眼睛失明,不分白昼很正常的!想着,伸手抱起熟睡的迷娃,不理殿外宫女的惊呼,将她带到琮德殿中安置。 琮德殿本是他幼时在宫中的住所,自从他出宫自立门户,便很少回来了。他把迷娃带到这里,为的是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让这么个女人呆在皇帝身边,太危险了。 “主子,公子送来了桃夭。” 美景抱着一把瑶琴进来,放在案上,蓝色的琴弦发着幽冷的光,如隔世鬼眼,神秘异常。一枝桃花含苞待放,如玲珑碧女,妖娆妩媚。 翎钦尧看了眼桌上的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撩拨起琴弦,顿时,张裂。 琴声呜咽,如泣如述,一时成绝唱千古! “传说桃夭与青龙的主人,是一对恋人,一千年前,富商玄墨造桃夭,翎国皇帝得青龙,以音定情,盟约三世,只可惜由于个中因素,玄墨不得入宫,皇帝不愿入江湖,两人一生,只能遥遥相忘于江湖。一千年后,桃夭折!” 翎钦尧叹了口气,歪了歪头,问仕立于一旁的良辰美景: “你们刚刚可是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回主子,我们听见……”良辰正要回答,被美景一推。两人心意相通,良辰立马明白了美景的意思,改口道:“我们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嗯,去把药先生叫来,本王有些要紧事找他。” 翎钦尧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满目仓荑的琴身,心下说不出的舒畅。 “是。” 良辰应声出去。 此时的丞相府,正在奏乐的付梁谋笛音一怠,顿觉心口有些闷闷的。 “付郎这是怎么了?” 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女孩停下手中的绣花针,担忧的望着捂着心口怅然若失的付梁谋。 这女孩面如冠玉,眉目温柔,动时如脱兔,静时若春风。蓝色衣裙流转之间竟似风华绝代。 这般女子,自是类属小家碧玉,却是出现在丞相府这样的政治十分凸出的家庭,让人委实有些讶然。 “没有,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改日再来会你这美人。”付梁谋抬眼,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女孩,斜眸间妖娆异常。 女孩欲言又止,伸出的手悄然落下,这时,付梁谋人已凑进女孩,慢慢的靠近她白玉般的耳垂,柔柔的冲她的耳后吹了一口暖气。 空气中暧昧异常,女孩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如市面上最好的胭脂。 “放心,你的尧哥哥跑不掉的。” 付梁谋的话音十分清脆,又有点妩媚,总之,听着让人十分受用。 蓝衣女孩愣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端坐于三脚几上,手中的绣袙落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袭青衣推开窗户,矫健英姿消失在空气里。 第十九章光明 这天迷娃没有接到新的情报,想来近日也是无甚事可以“报”的了,呆在殿中闲的慌,让良辰美景拖了一张美人靠安在花园里,供她在阳光下睡觉用。 不知道为何,自从到了这陌生的翎国以后,她的睡眠质量愈发的好了,而且因为看不见,所以不论是白天睡觉还是晚上睡觉,都没有人说她不分昼夜——当然,要照顾病人嘛!不然以后谁会生病,医院怎么做生意报! 这期间,皇帝也来过一两次,跟她大谈人生理想,不过来的更多的还是这后宫女人团的彪悍领袖们,若说皇帝是几天一拨,那么她们便是一天几拨,连良辰美景都在感慨这些个宫斗门徒们的坚持不懈,后来还商定利用闲来无事的这些时间,写本宫斗文拿出去发扬光大。不过就迷娃个人认为,她们合力写的宫斗文估计没有几个脑残的人看,拿破仑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要做好士兵就要学会卖命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样才能做一个好士兵,向将军的方向出发!她们连她们的本职工作——看管迷娃的事都没有做好,写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很精辟了。 老头子一进门,看见躺在阳光下,脸上红绸拖了一地顺带遮住了迷娃全身的白色,迷娃手里捧了本模样怪异的书,就开始睁眼说瞎话。 “哟,小姑娘,你还看书啊!” “……” 迷娃甚无语的拿眼神观望那只老不死的,却是忘了自己如今脸上蒙着一条模样甚是大胆的红绸。自己沉着的脸色老不死的自然也看不见了。 而良辰美景则是在心里高兴了把,得,您就是我们的第一位观众了。两人是双胞胎,当即眼神一对,心灵感应。 “这个,龙图……这个……不是书罢?”迷娃不合时宜的将书收在身下,还不放心的摁了一摁,看样子是三人呆在一起太久,彼此交叉感染了,竟然连想法也一样了。 良辰恭恭敬敬的上前添了一壶茶。 “咳咳。”迷娃故作失言的干咳了声,“长老说笑了,迷辞双眼有疾,看书么,倒是想,不过有心无力了。” 老头子看迷娃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也不催促,只是嘿嘿一笑,道:“那是,估计没几个正常人会将书本倒置,还能看得津津有味的。” “长老这话说的。”迷娃暗自皱眉,却是径自坐起,彼时,身后的两个寂寞了已久的丫鬟与老头子骂了起来——当然,迷娃还没有将这个吵架问题归咎为护主,迷娃的世界里,推搪责任一向是站主要人格的~≧▽≦)/~ “停停!”没多久,老头子举手投降,算是怕了两个嘴皮子愈发的丫头了,哀求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吵架的,我是找你们家小姑娘的!” 迷娃听了这话,让良辰美景退至身后,一时间托着腮帮子等老头子的下文。 “小娃娃,你家王爷要老头子医治你的眼睛,你要医还是不医?” 老头子面目有些严肃的问道。 “姑娘跟我说过,以前有只破船曾说过:'不想当士兵的将军不是将军。'那医人还要问病人要不要医的估计也不是好医生……”良辰嘀咕着,美景歪着头想了想,觉着不对,出言反驳:“良辰你说错了,姑娘说的是'不想当士兵的将军不是好将军。'你少了个'好'字,差别就这么大,以后要注意了,莫要再犯这种低级的语言错误了,我们可是写宫斗文的,宫斗文中男女主角都必须是玩弄语言文字的高手,你这样写出来的文谁会看啊……” (拿破仑N次吐血:你叫错我名字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的名言给撰改了,还让不让人死了! 良辰歪了歪头学着迷娃的模样道:一、我说的是破了的船,没说你;二你要是死我不拦你,可是你要死在我家姑娘的住处,自然要少不了一些精神损失费等闲杂费用。 一旁美景点头附和。 拿破仑顿时晕死,没文化,真是可怕如迅雷滚滚……) “……” 两人虽说是嘀咕,不过概于两人离当事人太近了,某个老头子便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装进了耳朵,想要用表情暴走的有木有!!!老头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听的心安理得的迷娃,才恍然大悟——她是个瞎子。 迷娃半是明媚半是忧郁的挥退了两只没有写宫斗文的天赋倒是有做某科科长的天赋的侍女,明媚的是有这样的人陪伴生活是不会单调乏味,忧郁的是生活开朗了智商估计也降低到只剩一星半点了。 “长老请坐。” 迷娃就着大致方位指着,让老头子坐下来,两人面对面的谈话。 “小小婢女没读过什么书,出言不逊之处,还望长老莫要介意。”迷娃略带歉意的一笑,一时间礼仪尽至,让人无法挑剔。 “没事。”老头子暗暗呸了一口,抽了一袋旱烟,才颇为幽怨的说:“我老头子要是每件事都跟小娃娃计较,早就被活活气死了!” 迷娃点头称是,要知道,这个老头子与良辰美景见一回便吵一回,一大把年纪了,如果不把心态调好一点,指不定哪会再吵起来就血压好脂肪高了…… “呸,话说回来,你家尧王爷要老头子把你的眼睛医好,你把绸布取下给老头子看看。” 老头子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杆别在腰间。 “长老说话有些不妥。”迷娃皱着眉头解开红绸,那宽阔艳丽的绸段在空中划过惊艳一笔,那火红色似乎是从天极铺开,一直延伸。 “王爷是大家的,是天家的,是丞相家的,都对,说是迷辞家的,却是不对了。” 迷娃摸着自己的眼,她知道自己有复明的一天,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迷娃是个很坚强的人,她的坚强甚至会让你觉得恐怖,但是她也有害怕的事…… 比如翎钦尧的亲事…… 比如她们之间似真似假的血脉关系…… 再比如,她的眼睛复原以后,得到龙图宝藏之后…… 老头子再次呸了一口,观察着迷娃的眼睛,小声嘀咕着。 “你们都要成亲了,还分彼此,真是一对诡异的夫妻。”老头子检查了迷娃的眼,伤口处理的很好。 “可是王爷请长老来的?” 听了这话,迷娃低着头,并没有什么表情,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心底,却是掀起万丈狂澜! “小姑娘你管那么多干嘛?要想也是想想以后到天医去,老头子我一定能把你培养成药启一样的人物……(以下省略若干挖墙角的话)” 迷娃听而不闻,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重新躺回美人靠,依旧是面无表情,让任何人都猜不透她的内心。 第二十章龙图与英语 老头子一直料理着迷娃的眼,顺便挖着墙角,艳九天也给她送过几次珍贵的药物来,南宫劫知道迷娃在医眼睛,也送来几句祝福,身边翎钦尧与翎钦寻每天都会来看看,就这样,在一群人的关注下,冬日的第一场雪里,迷娃看见了一片耀眼的白。 “老头子说的没错吧?换了双眼睛,不就能看见了么?” 老头子从桌上蹦起来,让一旁伺候的良辰美景忍不住对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迷娃甚是淡定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粗懂医术,自是懂得自己的眼睛耽搁太久,已是无药可治,若是真的要看见,必是需要一双眼珠,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眼眶里,会有别人的眼睛,而且还是在自己面前老头子亲手挖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老头子的手术做得特别成功…… 迷娃将红的有些发怵的绸带束在脸上,只剩四分之一的面貌暴露在外,在良辰美景将一干后宫美女团轰出宫后,她终于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搬回无双教坊。 天上的飘雪飘的有些让人神思恍惚,迷娃坐在风衣亭内,突然间记起许久不见付梁谋了,对这个登徒子倒是想念的紧。 迷娃对自己这点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摇了摇头,叫来林茹询问近日无双教坊的事。得知除了明珠被家人领回去备婚之外,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 明珠回家,就意味着皇帝大婚! 迷娃眯着眼,眼神漂浮在杯中的茶叶中,当第一眼看见皇帝的容貌时,她曾一度以为自己的眼睛没有好利索,本来嘛,她想,皇帝与翎钦尧都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妈生的,即使长得差也不会太对不起观众,可是当她一见着那标准的被驴踢了的脸,她就感慨着她错了……她有必要建议给皇帝整个容…… “阿迷在想什么?” 雪里行来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一身白色上绣了黑色的花纹,竟是有些妖冶,手里撑着十八骨紫竹伞,一身风度翩翩,贵至极点,嘴角挑起的笑,也带了些许莫名的温暖。 “一些家乡的趣事罢了,王爷请坐。” 迷娃指了指面前的石凳,看翎钦尧走进亭中,收了伞,行至迷娃面前,方才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上好的茶杯。 “还叫我王爷么?” 翎钦尧坐在迷娃面前,垂着眉,如一只被人遗弃的猫,分外可怜,迷娃看了,手指一颤,想来她这眼睛是治错了。 “王爷以为迷辞该如何称呼呢?” 迷娃看着亭外飞雪,刺痛了她的眼,把身上寸金寸尺的狐裘紧了紧。 “我很久以前便说过,阿迷唤我阿尧便好。”翎钦尧抬头,面上不笑,却是很认真的盯着面前那张神色不改的脸,脸上有些受伤。 迷娃真的很好看,面若桃花,媚骨天成,偏偏从内里又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阿……尧。”迷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叫出了这个名字,转头对上那双情意绵绵的眼,坦然一笑,刹时,整个天地都成了她的陪衬…… 某只阅人无数的王爷没出息的看得痴了,吞了吞口水,伸手握住迷娃冰冷的手。 “阿迷,你不能住这里。” 翎钦尧的眼睛转了一个圈,有些担忧的说。 翎钦尧的担忧不无道理,很快便有几个恩客要带迷娃走,不过最后都是被人一脚踢了出去。 当然,这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迷娃看着翎钦尧拿出一张羊皮纸铺在桌上,看了几眼,伸手扯了扯狐裘,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点,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翎钦尧,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失望。 “你先回去吧,十天后,良辰美景会把译文送至王府。” 迷娃开始逐客,不自觉的咬着嘴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翎钦尧看了迷娃许久,才道一声:“好。” 黑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迷娃抓起石桌上的茶杯,颤抖着抬手,想要将无辜的瓷器一郑在地,手刚刚抬起来,却又无力的垂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再次瞥了一眼桌上的羊皮纸,将茶杯放回原位,拿了纸回屋。 雪依旧下,茶杯边缘一丝妖艳的红莫名的刺透艳九天的眼,这个她始终看不透的徒儿,第一次露出她的情绪。 接下来十天,迷娃一直将自己锁在屋中,她不言不语,没有传膳,没有说话,夜里甚至没有掌灯,急的无双教坊里的人团团转,却没人敢硬闯,然而她却如这雪一般,哑然无声,当院子里的梅树开出第三朵梅花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迷娃房中,看着那些许久没有被动过的家具,心里有些苦涩。 我始终是来的有些晚么?付梁谋伸手抚摸着桌上的一只茶杯,里面还有已经凉透的茶。 最终,付梁谋没有迟疑,当即回了潇湘书苑,他知道,她一定是在那里! 第十一天,翎钦尧终是按耐不住性子,撞开了屋门,却只见屋中四座寂然,屋中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淡淡的粉尘,翎钦尧脸色一白,险些晕倒在地,扶着门框,看了眼身后两个丫鬟。 “人呢?”翎钦尧闭了闭眼,强自稳定心神,吐出两个甚比窗外飞雪的两字。 “奴婢不知。” 两个小丫头双双跪倒在地,脸紧贴着白雪,没有任何解释,因为在主子眼里,任何解释都没有用,办事不力就是办事不力! “阿迷……”翎钦尧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没由来的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看样子,今年的冬季要比往年寒冷的多了。 第二十一章鬼堡 不知道她们发现自己失踪了不成。 一辆朴素的马车驶出玄墨城,迷娃挑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雪景,心里愈发的明朗。 当日翎钦尧将羊皮纸交与她时,她一眼便看出那张羊皮纸是假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连相互的信任都没有,又何来的……爱。迷娃苦涩一笑,塞了一块糕点在嘴里。 “堡主,黑儒左护法半年前消失在江湖的事,查清了。” 马车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却无端端的多出一个女音,徒增一种阴冷的感觉。 “哦?”迷娃倒是有些好奇了,不过当她看到那一连串盲文时,登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这登徒子,竟是被自己的门主老爹胖揍了一顿,关在“书房”自省。想来自己的确有些多虑了,自己被绑去黑儒这事估计还能跟他有那么一点关系。 没错,她确实是被绑架了,货真价实的被刀架在脖子上绑架来的,不过她也很配合。迷娃淡淡的一笑,端庄的喝了口茶,身旁已经多了一个黑衣人。 “堡主这是甚悠闲,可是叫伤情担心了好久。” 这是个女音,当然,这也是个女人。如果不是迷娃自己,亲手从乞丐堆里将这个饿的半死不活的女人提出来的,迷娃一定会以为她是哪家青楼的花魁。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被绑架了么,死不了的。” 迷娃继续喝了一口茶,甚是淡定的说,她早已看淡了生死,唯一的遗憾,便是还没来得及见一见自己的生母——传说中让太上皇深爱的迷妃。 “……”伤情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己这个淡定过头了的堡主,她依旧如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淡定,又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没事,便退了吧,不要欺负外面那人是个聋子,周围也还有些高手。”迷娃不咸不淡的说,手里把玩着茶杯盖子,美目流转,甚是诱人。 “……” 伤情默然退下,这个女人确实应该有点被绑架的自觉。 伤情离去后,迷娃放下茶盏,靠在美人靠上,纤纤十指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从被绑至今,已有九天,这九天,她睡得不甚安稳,因为她晕车,好在用了身上最后一贴晕车灵,好多了。 自从任月才带着她在玄墨城中逛了一圈后,她便发现了一些阴暗的角落——每一片或繁华或贫瘠的土地,总有那么一些命定不属于光明的人物,贩卖着这片土地的点点滴滴,只要你有钱,自然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信息,就这样,迷娃认识了听雨——一个长得不错的情报头目,再后来,迷娃就成了他的常客。 迷娃初来乍到,做了不少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后来就是培养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人——伤情便是其中之一,开了几家店铺,渐渐地开始运转,听雨看见了,干脆就在她手下做了一名“管家”。 就这样,一个属于“鬼堡”的势力便诞生了,低调而朴素,却如狂风席卷江湖,所有人都主动与不远以前名动江湖的“鬼堡主人”挂上钩,不少人脱离师门离家出走的去投奔这么个奇奇怪怪的门派,为此,听雨头疼着并幸福着将她诅咒了个几百遍。也正因为有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组织为迷娃提供各种情报,迷娃才能这么快就适应这个社会。 马车不知道行了几里,赶车的中年人停了下来,撩开车帘,将迷娃请了下去。 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没有下了,却是愈发的冷了,迷娃拢了拢衣袖,坐在升起的火堆边取暖,中年人却是一个人离开迷娃,去树林里打猎了,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不过迷娃有些累了,不喜欢逃来逃去…… 夜色,黑白一线隔。 白雪,如会发光的暖玉一般,给人以温暖的光,可惜事实上不是这样的。迷娃眯着眼睛看着火堆旁纯白的雪化作了水,映着红彤彤的火焰,却是没人能看出来她究竟在想什么,身子一动不动的,全身都是白色,如一块屹立不倒的冰雕。 不知何时,中年人从林中出来,手里拧着一只处理好的兔子,将之架在火焰里,见到迷娃没有乘机逃走,虽然意外,却是没有问。 自然,迷娃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出自己的惊讶。 兔子,是一种警惕性特别强的动物,在这样的雪夜里,捕捉这样肥腻的兔子,除了超人的眼力之外,还需要过人的听力! 兔子架在火上,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香味。迷娃眯着眼,偏着头,透过红艳艳的火光,可以看到一个色如桃花的笑容,那夜,她也如这只兔子一般,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第二十二章潇湘书苑 大雪封山,马车一行,将原本只要几天的路程硬是拖成了十多天半个月。 风云城中,今年的雪,已经连着下了半个月,堵住了来往各地的路,今日天气初晴,很多平民都提了篮子到城门口或等着远方的货车开来,或为身边的亲人送别,总之,十分的热闹。 一大清早,守城士兵便被等候在门下的人们拼成的长龙给惊悚到了,赶紧拉开城门。 巨大的城门如巨兽的口,喷涂出一股模糊的雾都天气,朦朦胧胧中,一辆朴素的马车凭空而来,两匹马儿脚下似虚空一片,奔跑间,带着劲风,又如天外一笔,横空出世! 骚动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表情有如朝圣般虔诚,瞪大眼看着那似乎从亘古匆匆中而来的马车,这大雪封山的数日之后,怎能看见远行的车马?莫不是随雪落下的仙人? 马车愈渐靠拢,冰雪缓缓撤下,露出车帘一旁挂着的牌子,黑色的木牌在白色中分外扎眼,却是让守城士兵有些忌惮,上面只有四个字——“潇湘书苑”,十分低调,黑白两色的牌子在阳光下流金溢彩,分外耀眼。 这一辆马车畅通无阻的进入城门,一只白玉般的手伸了出来。 这一双手,纤弱无骨。 肤若凝脂, 十指微张,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幻影。 分外销魂。 车帘撩开,只露出一双眼, 那双眼,艳若桃花,冷似寒潭,清如井水。 却仿佛如一把利刃一般,割进人心。 只一眼,便让人心力憔悴! 马车肆无忌惮的行在城门过道中,车帘却是已经放下了。 这是城中潇湘书苑的马车,至于大雪天的怎么会出现在城外,没人去问,没人敢问,没人能问。那车中的女人,想必更是不能够惹的人物。 马车渐行渐远,隐入城中闹市,城门口淡化了刚刚的静谧,开始了又一个喧闹的白天,不过,今日无雪。 风云城的潇湘书苑,是城中唯一的一家书苑,坐落在登云山腰,风景迆丽,背靠登云台,面向尼姑庵,山下便是闹市,进可以讨论家国天下,退可以避世隐居,高可至云霄俯睌世界,低可若尘埃装点角落。实在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唯一的不足,大概便是上山的路,有些坎坷。不过这并不妨碍莘莘学子们前来求学,作为书苑的苑长,登徒子付梁谋他老爹付擘,想必是数钱数到发神经,才会想起来把她绑到这里给他做儿媳。 马车里的迷娃面色难看的捏紧拳头,待松开时,便只剩一把灰烬。 说是皇亲国戚有特权,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迷娃还没有下马车,便听见周围人们在讨论尧王爷粘贴在街头巷尾的一张寻人启事。 想来是这些天没有收到听雨的信,很多事都不知道。 迷娃面无表情的下马车,在中年人的指引下走进书苑,书苑风景很美,乍一看,便如“人在画中游”一般,迷娃脚步声还没有踏进教学区,便听见由风送来的朗读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道懒懒的紫色身影靠在窗前,手里拿了一卷书,却并没有低头看,反而是将目光移至书堂门口的抄手走廊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底下一群扎着包子头的小家伙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收捧着课本,虔诚的跟着他们师傅念着,乍一看,有如一群糯米团子修炼成精,化身为孩童了一般。 …… 迷娃跟着中年人走进教学区,踏上抄手走廊便没有听见念书声了,想是老师孩子们都累了。 “师傅在看漂亮姐姐!” 一个软濡濡的声音响起,迷娃略感惊讶,侧头看向书堂里,只见窗口靠着一个长相娇媚的……男子,神情有些呆涩,他身后课堂里一片寂静,一个长得甚是可爱的孩子用他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迷娃。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那厮回过神来,没有转头,手里的书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砸在那孩子头上,那孩子撅着嘴抱头,却怎么也躲不过。 “许久不见,甚是挂念。” 付梁谋与迷娃点头而过,回身狠狠的瞪了那孩子一眼。 迷娃淡笑着离开,看着登徒子没事,心也就放下了一半,书苑很大,中年人将她带到一处比较偏僻的院落,院子的角落还种着几棵竹子,院子外面则是悬崖——整个院子就是修在悬崖之上,要自杀也不用费多大力,直接往下跳,连后事也不用担忧。不过这里还有个好处——顺着这院子边缘一路向上,可以直接爬到山顶。 迷娃站在院脚,看着脚下迷雾缭绕,一时思绪飘远,身上狐裘不暖,冰寒加身。 空气里依稀传来笛声,无悲无喜,破有些超脱世俗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感觉。迷娃听着,淡淡一笑,紧了紧身上寸尺寸金的狐裘,任寒风吹欢,衣袂翻飞,顺着悬崖往上爬。 下面,据说是万丈深渊。 上面,据说是终日飘雪。 山顶有一座破败的亭子。在风中摇摇摆摆,说它是亭子,因为它没有墙,说它是破败的亭子,是因为它看起来摇摇欲坠,偏偏头上压了不止一层的雪,亭中还坐了一个吹笛的黑色身影,看似打个喷嚏就能震倒的亭子其实连狂风吹过,依旧屁事也没有…… 迷娃在崖顶站起身,将手中残雪拍掉,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才开始打量这里的环境,那座亭子的造型奇特,第一眼就被注意到了,同时,还有那亭中的人。 登云台以登云而闻名,站在登云台上,便有如腾云驾雾一般,不似人间风色,不过你觉得只有云可以看你就错了,这里终年下雪,气温极低,却长着一种紫色的无名竹,四季长青,是人间极品。 怪不得任月才极其推崇这里的竹子,透过层层飞雪,那修长的竹子在冰晶下发出幽紫色的光,刹时美丽。 第二十三章付擘 山顶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因为一身白色,所以在风雪中并不明显,可是那腰间随风如群魔乱舞般的红绸,艳若朝阳,十分醒眼,隐约间只觉得没有头没有脸,煞是吓人! “来者可是迷辞姑娘?” 不过亭中的人并没有被吓到,放下手中的笛子,待来人走近。 迷娃轻微的皱了皱眉头,这人显然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会是谁呢? 在迷娃的世界里,未知,不是个好东西,她不喜欢这种未知,因为未知,就意味着危险。 不过她也大概能猜出这人是谁了。 “是的,小女子正是艳门兰宫宫主迷辞。” 迷娃边回答边走近,近了,才发现那人的黑衣,竟然只是单薄的一层布衣而已,不似她身穿狐裘。显然是内功深厚。 “这山顶北风凛冽,姑娘将将来这里,不适应环境,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那黑衣人指着对面已经结了一层冰的凳子,让迷娃坐下来说,此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带起万丈飞雪撞向亭中二人。 只见那黑衣人淡淡一笑,眉眼却突兀的让迷娃有些似曾相识,此时他人已立起,手中横笛化作长剑,狠狠地往那风浪势头一批,动作简练又干脆利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让天下都为之失色。 “公子说的有理。” 迷娃白着一张脸说,不是被吓白的,而是被那黑衣人一招的劲风给刮的——这还不是针对她的。 迷娃暗想,这黯然销魂的功夫,竟是如此厉害,怎的就没有传给登徒子呢?这样也许他的轻功就不会高到半夜三更出现在她房间,她也不知道了。 “那么,迷辞便先行告退。” 迷娃紧了紧狐裘,拂去衣上雪花,十分淑女的行了一礼,转身沿着下山的路走,不过,却并没有回潇湘书苑。 当那黑衣人一笛子劈开风雪时,她便知道,她猜对了,他便是黑儒的掌门人兼登徒子的父亲——付擘,一个特别神秘的人,跟她一样,仿佛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般。 付擘是个聪明人,迷娃也不是笨人,两人不超过十句的对话让彼此都了然于心。 他,不过是要让自己离开登徒子的视线罢了。 而她,也重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比知己更深的关系。 所以以其如此,不如现在离开,免得心生嫌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她没有回头,所以并没有看到,风雪之中,那人负手而立,一袭黑衣意气风发,却是看着那背影眉间紧蹙。 这背影,似曾相识。 燕归来,却无香径,不徘徊。 三千风华凝佳露。 吞梅嚼雪,不识人间烟火也。 第二十四章又见如意客栈 迷娃没有向登徒子辞行,一路行至山下,才觉得寒气少了些,独自一人晃荡在街道上,一时间,竟也忘记了时间。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总是不自觉的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脆弱。迷娃叹了口气,花一两银子买了一把伞,老板千恩万谢的给她撑开。 “迷姑娘?” 就在迷娃要走的时候,楼上有人叫住迷娃,迷娃一愣,以为是“他乡遇故知”了,有人能认出她来,总是好的。 抬头,只见楼上一人面如温玉,三千青丝用玉带束着,一身黑色狐裘,拥着暖炉坐在窗边,一手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热茶,正笑咪咪的看着底下的迷娃。 如此雍容气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药启公子?”迷娃听着声音猜测道,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且那时她目不能视。 “正是在下,不知道迷姑娘可有兴趣陪在下小聊几句?” 药启见着那双清若寒潭,又深不见底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忍不住加速,明明,这是第二次见她,为何,有种不想放手的感觉? “恭敬不如从命。” 迷娃笑笑,收了伞进到茶楼,踏上十二台阶的最后一步,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这间茶楼的对面,是一家客栈,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里,她看见了一个人,他似乎是有些瘦了,坐着吃饭却是不言不语的发呆,身旁跟着的良美景似乎也是没睡好一般,同桌的任月才亦是。只有一旁夹菜夹的甚欢的蓝衣小姑娘还有些生气。 “也许迷姑娘说的对,有时候,看不见总比看得见好。”药启漫不经心的呷了一口茶,看向对面。 “药启公子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迷娃没有接药启的话头,站在楼梯口不再动,眼睛一直盯着对面如意客栈中。 那种既想见面,又想逃离的情绪不停的在她乌黑的眼眸中交织。 “不是。”药启看见迷娃的模样,垂下头,并没有太多表情,走过去拉着迷娃,把她摁在他座位对面,手里的暖炉顺势塞进迷娃怀中。然后自顾自的坐下,喝茶。 这时,她感觉到对面楼上过来的两束目光,顿时,只觉得身体有些僵硬。显然,刚才药启的动作,已经被人尽收眼底。 “药启公子,若是无事,迷辞……” 迷娃站起身,看向对面,那是一双充满厌恶,不信任,猜忌又饱含担忧,心疼的眼,一眼望进了迷娃荒芜的心。 诚然,两个无法信任的人,无法在一起产生爱情,不过,他们之间,似乎真的有一种荒唐的爱。 “有事,不过你刚从登云台下来,歇一下再说。”药启打断迷辞的话,仔细的掂量着—— 这一头,桃颜倾世。 那一边,国色无双。 若是真能凑成一对,那便是天作之合,因缘表率。 不过,就是看着有些不顺眼哈~≧▽≦)/~ “公子怎的知道迷辞去过登云台?”迷娃低垂的头颅上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悄然发生了。 “呵呵,你去潇湘书苑做客,难道没有去过登云台么?那可真是可惜了!” 药启端起茶杯,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苦涩。自打百花谷中茶会之后,迷娃的名头更亮了,不少风流才子想要一亲芳泽,却苦于迷娃一直被尧王爷包养着,也就黑儒左护法付梁谋这种轻功绝顶的人能接近,半个多月前,迷娃失踪,尧王爷广发布告,找到迷辞者,重重有赏。于是,江湖又沸腾起来了,这次五大门派除了鬼斧之外,其余四大门派都极力出手相助,不为其他,只为眼前人八面玲珑,一出手竟然招徕四大门派首脑人物—— 问剑南宫劫,被迷娃鳟为兄长。 黑儒付梁谋,心仪迷娃良久在江湖已不是秘密。 艳门艳九天,却是她的师傅。 至于他药启,恐怕除了那一纸赌约,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跘吧! 迷娃见药启走神,也不提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茶楼中,那个身影消瘦的人,心里百般滋味。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这是茶,不是酒,应该去品。”药启看着迷娃的动作,幽幽的说,腿上翘起二郎腿,眉间却不是很开明。 “江湖传闻你端庄淑丽,冰清玉洁,万窍玲珑,我看,不过如此。” 迷娃听闻这话,淡笑不语,唇上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药启的幻觉,只觉得越发艳丽非常。 “百花谷的相思豆很好看。” 迷娃看了药启一眼,那清洌的眼神,仿佛能够一眼望进药启的心里,然后放下茶杯,将手中暖炉还于药启,手指若有若无的擦到药启的手心,痒痒的,让人心里升起一种欲罢不能的莫名欲望。迷娃起身离开,药启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是觉着,这样的天,甚好,这样的温度,甚好,如果不是这样的天,她怎会买伞,他又怎会看见她,如果不是这样的温度,她又怎么会抱着他的暖炉,他又怎么会感觉到她的温度。 人,已经消失不见。 手中,似乎还有,余温。 空气里,依旧清香,缭绕。 这世上确实有一种人,能够让人第一眼见着便心生好感,第二眼见着便胡思乱想,第三眼见着,便情根深种。 迷辞,我再不要见到你,我也不想爱上你,你是如此的独特,却有如毒药! 药启痴痴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他似乎忘了,他们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第二十五章世间绝色 迷娃从茶楼出来,天上已经飘着小雪,抬头,对面楼上,再无那个他。 此时,唯有苦笑。 她在红尘里爱上一个他,一个只会伤她的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天命钦点,身不由己,却也言不由衷。 不知不觉间,迷娃走进了一条小弄,这种地方,每个城市都会有的,它们是城市的耻辱,所有不干净的东西都来自这里,所以它们,一直被排挤着,被人们遗忘着,只有真正属于黑暗的人,才会知道它的存在,也只有江湖,才会收留它们。 路过一间破败的屋子,屋中走出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脏衣服,看见迷娃笑嘻嘻的说。 “早知道堡主也在这里,我就应该跑去接你。” 言辞之中没有任何虚伪的恭敬之语,却是带着让人感动的亲切。 这世上有一种人,单从外表来看,你只会觉得他无害,然而只有深度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这是一只外表柔善的毒蝎——就如迷娃外表贤淑,内心狡诈一般,他们都是同一类人。 “你一直都在这里?” 两个人的穿着完全南辕北辙,看起来,就像是空间错位了一般。两个人却是如老友一般交谈,着实让人惊讶。 那人点点头,低声耳语了几句,看着晶莹如玉的雪落在地上,就变成了灰黑色,是的,这是这个城市最肮脏的地方,可是他眼前这个一身白色的人,手里撑着十八骨油伞,身上寸金寸尺的狐裘拖地,沾染了灰色,变得低贱,却越发的烘托着眼前人不识人间烟火,如神仙中人。 不过他是知道的,这只是她的外表,她的内心深处,谁也不曾碰触。亦不曾知道。 “龙图宝藏的事怎么样了?”迷娃满意都点点头,也不招呼身后的人,径自走进面前破败的屋子。 “一切顺利,不过除了尧王爷,天医那边的人也在找龙图宝藏,我在想,要不要做掉他们。” 那人说道,也走了进去。 屋子里凌乱的摆放着一些常人看不懂的器具,迷娃正坐在一只长相奇怪的桌子上,身上狐裘垂在空中,而腰间的红绸,也一直拖在地上,如一条蜿蜒的红蛇,十分诱人,又带着一种蛇蝎之美,令人不经意间心猿意马。 迷娃听到这话,淡淡一笑,勾了一缕青丝把玩。 “不用了,听雨,你知道尧王爷也来风云城了么?” “知道,怎么了?”那人笑嘻嘻的说。 其实这人从上到下都看不出哪点像能够被迷娃挂在嘴边的人,可是他偏偏就是,能有什么办法! “你给我的情报上只说了任月才,而没有提尧王爷半个字。”迷娃瞥了笑的分外掐媚的某人,忍不住恶寒了一下。 “尧王爷明明是三个字,你让我怎么说半个字的?” 听雨看自己堡主那样,也不以为杵,怂了怂肩继续他的鬼话连篇。 “听雨,我如果说一个秘密你也许就会继续说了。” 迷娃微笑着,伸出冷掉的手温柔的拍了拍听雨的脸蛋。 “什么秘密?” 听雨眨了一下眼,显然还不知道有句话叫作“好奇心害死猫”。 “这个秘密就是你还不配知道的秘密。”迷娃温柔的说,说着一脚踹了过去,那人直接如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一般飞了出去。砸在门外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 “……” 听雨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不该期盼着自家堡主会对人温柔点,尤其是不诚实的人。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啊。”听雨委屈的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身脏的不能再脏的衣服已经是湿透了。 “他与任月才,明月来这风云城,我一直以为他是来找你的,今日伤情打探到他们派出不少探子,却是为了那个什么劳什子龙图宝藏,这不是做给世人看的么,名义上,是为了寻找他的红颜知己,暗地里,却是为了钱财,你值得么?” 听雨仔细的说了一长串,而迷娃,只是沉默,许久方才说: “这是我欠他的。” “这个秋天武林大会你家门主艳九天会让你去。” 听雨一愣,不在接迷娃的话头,那样,只会让她越陷越深,到最后,无法自拔。 真不懂她所谓的爱,连最简单的信任都没有,又怎么能够叫爱,两个人连说爱都没有,又怎么能够叫爱情。 “他现在住在哪里?” 迷娃看了又一次走进屋子的听雨一眼,淡淡的眼神却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寒冷。听雨虽然不经常与迷娃见面,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一个人情绪低落时,很容易会找人哭诉,发泄,可是这个人,只是面若寒冰,如一尊石雕的神像一般。 “如意客栈。” 听雨如实回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某只的神情。 面无表情。 有时候,如果不想表达自己的内心,面无表情,便是最好的表情。 “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去看看。” 迷娃感觉着那小心翼翼又饱含担忧的眼神,忍不住再次伸手拍了拍听雨的脸,微笑着走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雪,她却没有打伞,一路走,一路留下一串脚印,雪落在她的发上,脸上,衣上,只觉得如此寒冷。 唯有红绸飘荡,绘出一缕温暖,又仿佛是这世间,最后一种颜色了。 听雨眯着眼,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女人。 第二十六章爱若成伤 迷娃没有去如意客栈,而是换了一身衣服,买了一把琴,坐在登云山顶,她知道,阿尧不在客栈之中,而是在这里,因为这里,有龙图宝藏! 那座摇摆不定的亭子看见她抱着一把琴回来,似乎很是惊奇,在风中狠狠地摇了一下,雪成堆的落下。 亭中还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色布衣,在天地间分外惊艳。 “怎的又回来了?” 那人见了迷娃,甚是惊讶,放下手中把玩的笛子,饶有趣味的靠着迷娃。 “此处风光迤丽,迷辞甚爱,门主不怕迷辞打扰到您吧?”迷辞恭恭敬敬的说,怀抱瑶琴,便化成了整个世界。 “怎么会呢?请坐。” 那人淡淡一笑,指着就近的一张石凳,让迷娃坐下。迷娃点头,算是说谢了,勉身坐下,将琴横在桌上。 “迷辞姑娘这是要弹琴?”付擘眉头一挑,听闻这个女子孤傲的很,千金也换不来她的一曲,如今在这里弹琴,这算什么? “门主若是不介意,迷辞便献上一曲。”迷娃淡笑着敏眉,也不推搪。素手捻金线,颇有些名家风范。 “迷失时间海洋 寻觅的路为何永远那么长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 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 惊起西风冷楼阙, 谁峨眉轻敛,袖舞流年, 谁比肩天涯仗剑, 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 花期渐远,断了流年,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 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 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把千年咒怨轻湮,成全了谁的祈愿,” 歌在西风中翻飞越远,近处人却愈发眉眼模糊,付擘垂眉,心中叹一句苍山负雪,浮生尽歇,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横笛在胸前,和着琴音,一时缠绵而歌。 苍山,负雪, 隔世不过,百年,一眼望却,却逃不过痴痴牵跘。 “他不见,她守韶华向远,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 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 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把千年咒怨轻湮,成全了谁的祈愿,” “哪里来的歌声,真好听!” 登云山的另一角,一片荒芜了几百世纪的土地里,正坐着无聊的一个身穿蓝衣的姑娘惊奇的说,搓着自己有些冷的双手,哈了口气,跳下一块冰冷的石头,对着面前两个眉头轻蹙的人说。 “嗯,这曲调天下无双,有'吞梅嚼雪,不识人间烟火'之味,千山云雪,人生百味,皆在其中,只是这声音,有些耳熟……” 一个裹得貌似火球的球……不,人,慢吞吞的说,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妙曼的身影,春日里的桃花树下,那落魄的神情,一点一点敲痛他的心。有些意外的说:“阿迷?”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另一个穿的比较清凉的人低声呢喃着,“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表哥,月才哥哥,这个人你认识么?”小丫头看两个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寻着什么的两人脸色复杂起来,便猜到了这唱歌的人与两人相熟。 她认识那么多名门贵女,都没有这么好的歌喉,而任月才口中的阿迷,她甚至没有听过。 这么古怪的名字,又怎么可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所有的,而这里的温度,也绝非那些大家闺秀所能忍受得住的,所以她会是谁呢? “阿迷……”翎钦尧蠕动着嘴唇,却始终无法发出第三个音,寒冷的风灌进口腔,纷乱刺骨。 他面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又慌张如乱麻,转身化作一道华丽的剪影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其实,早在宫中,她便唱过这首曲子,只是,却没有这种即将失去的感觉! 任月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最后打着哈哈:“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还下着雪呢!” 明月不咸不淡的看着天边那俊逸非常的人消失。 “他不见,她守韶华向远,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 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 徒留西风冷楼阙~”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好词,好曲,应景。”付擘放下手中横笛,拍手称赞。 “门主寥赞,迷辞愧不敢当。” 迷娃将手垂在琴弦之上,静静的看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仿佛要一根一根的去数清楚似的。 付擘眯着眼,笑道:“谦虚过头就是虚伪了。” “听说桃夭上那几句诗词是你填的,文笔不错。”付擘低声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逝者不可追,桃夭已毁,付门主何必再记挂着。” 迷娃睫毛一颤,翎钦尧毁桃夭时,她并不知情,待她发现,那久经风霜的琴已丢进了宫中厨房的火坑,再难挽救。 “你倒是洒脱,可是苦了我家谋儿……”付擘看这姑娘,心里愈发的喜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似曾相识。 第二十七章爱若成伤(二) 天边一道惊鸿影过,雪地里出现一个奔跑的人。 亭中两人似乎都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面色如常,八风不动。 迷娃腰间红绸在风中飞舞,那艳,仿佛是天地间最后一抹红色。 而近了,翎钦尧却是呆呆的站住了,脸上全是惊慌失措。 这算是,近情情怯么? 迷娃静静的注视着那停下来的人,一身单薄的黑白衣衫,几乎与风雪融为一色,那身形,却是愈发清减了。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道过了多久,翎钦尧,他们眼中高傲的尧王爷,单膝下跪。 迷娃心中一惊,拢了拢外面罩着的狐裘,淡淡的看了坐在她旁边不动声色的黑衣男人,也就是付梁谋他父亲。 “起来吧。” 付擘挥挥手,让翎钦尧起来,顺手把他招过来。 “父皇,我不想娶明月为妻。” 翎钦尧在宫中一直见不到太上皇,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还和他看上的女人一起琴笛和鸣,心中顿时不痛快起来。 “和着你说这话,是想娶那天下第一美人月倾城么?” 付擘看着他这个小儿子,眉眼间化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迷娃听到月倾城这个名字,袖子里的手忍不住狠狠地一抖,江湖上谁若不知道月倾城,那必是走到哪里被人鄙视到哪里的,据说这月倾城便是无双教坊里出来的,尧王爷跟月倾城,颇有渊源…… “不。”翎钦尧看了一眼一旁静坐无声的迷娃,眼里闪过一抹痛苦的,他多么希望她能大吼一声,你认识了月倾城,干嘛又来招惹我!可是她不会,她只会静坐着,如一座白玉雕像,却隔绝了全世界的好。 “我要娶艳门门主艳九天第一大弟子迷辞!”翎钦尧斩钉截铁的说。 声音飘荡着,一圈又一圈,穿过雪花,穿过山体,飘至山川河流。 亭中两人同时脸色一白,诧异的看着翎钦尧,付擘的表情很淡然,而迷娃,却是神色复杂。 他娶的不是一个青楼女子,或者是说不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她是艳门门主艳九天的首席大弟子,在艳门中占了极大的地位,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迷辞,确却的说,他娶的,不仅仅是迷辞,而是整个艳门,如果他知道鬼堡的存在,甚至包括了鬼堡的势力,这个强大的理由,足以让他的父皇改变主意,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迷娃会怎么想…… 与此同时,登云山另一边,明月听到这句话时,顿时觉得全天下的雪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还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情敌”,她便已经没有了翻身的余地么? 付梁谋站在他的父亲给迷娃分配的院落里,看着几株紫竹,神色寂然,其实,有近了,你就会发现,他其实在哭,只是泪水流出来,就变成了冰晶。他不是不想有表情,而是表情都被冻住了…… 他的小媳妇,是要被人抢走了么?为何他有种悲至绝望的感觉。 “你可有想过孤该如何跟宰相说话?”付擘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只是淡淡的笑开,眼神一直瞅着翎钦尧,不曾移开。 迷娃默然,双手摸着腹间红绸,这是南宫劫送于她的,就像是远在天边的哥哥给她的一般,摸着,就有种让人勇于面对一切的力量。 “我……我愿意脱离皇族,贬为庶人。” 翎钦尧看着一直没有言语的迷娃,她一直就是,如此,沉默,寡言。也就这样的她,才让他如此倾心,倾情。 此话一出,迷娃如冰雕一般不动如山的身形一颤。 “如此,回宫找你皇兄,孤同意了!” 付擘眯着眼,似乎甚是满意。摆摆衣袖,飘然而去。 “阿迷……” 他们之间,再无阻隔,翎钦尧站到迷娃面前,弯身将迷娃搂进怀中。 “你这是,何必呢……” 迷娃叹了口气,将头埋进那不甚安全,却是很温暖的怀抱。 “若有你在怀,便如同坐拥天下,皇亲贵胄的身份,不要也罢。” 第二十八章爱若成伤(三) “迷儿,我爱你。” 翎钦尧拥着怀中貌似娇弱的人,只觉得,这世间,再无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迷娃睫毛一颤,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话,认识这么久,除了皇帝绑她回宫的那夜,他问她的话,便再没有说过什么情话了。 “从第一眼,我就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如此娇弱,却要故作顽强。明明是一副天真的容颜,却要故作深沉,老谋深算于一身,世人都说你心有万窍玲珑,却看不懂我对你的守护……” “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能放手,也怕,一放手,就再也找不到了……” “迷儿,上天让我遇见你,我便是完败……” 这一天的登云山上,翎钦尧倾诉了很多,不过,却没有提及半点关于百花谷迷娃眼瞎时,他去百花谷大闹的事,也没有提及他与付梁谋于无双教坊对决的事,更没有说,他以龙图宝藏,换他们一世厮守的事。 然而,她都懂…… 万窍玲珑,并不虚传…… “阿尧。” 迷娃叹了口气,她始终是明白,这世间,必有人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她们的身份,如果哪一天公开了,也必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龙图宝藏被发现的事如风一般传遍江湖,如意客栈,翎钦尧笑咪咪的给迷娃沏了一壶茶,坐在她对面呆呆的看着她笑。 这个传言,便是迷娃散播出去的,她对伤情说的借口是:有钱大家一起用嘛!让伤情内疚了好久,以为自己心胸不够宽,却被听雨一语戳醒,依照自家堡主的性子,别说有钱大家一起用了,就是别人的,也会千方百计变成自己的,鬼堡如今的家业哪样不是自家堡主坑蒙拐骗而来的! “干嘛一直看着我,我脸上又没有花。”迷娃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看着对面托着腮帮子无事做的人。 那清洌的眼神,一眼望进翎钦尧的心,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迷儿。”翎钦尧凑到迷娃面前,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如兰似糜,妙不可言,于是心中一动,伸手摸着迷娃的侧脸。 “干嘛?” 迷娃半是疑惑半是不解的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伸手推了推,却是没有推动。 翎钦尧看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顿觉口干舌燥,忍不住覆了上去,红唇颠覆,只觉得唇舌之间一阵甜蜜,那感觉,妙不可言,又让人欲罢不能。 “你……” 迷娃瞪大了眼,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觉得满脸火烧火辣的红。感觉着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进怀中,满鼻子都是他的味道。 无力,难受,又有那么一点期待。 “闭眼。” 翎钦尧显然被这个小姑娘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饶是他经验十足,也没出息的脸红了,详怒道。 迷娃眨了眨眼,很无辜的看着他,脸上写满单纯的模样,不是摆明了的勾引么? 翎钦尧看着她无辜的眼,叹了口气,伸手捂住她的双眼,继而加深这个吻。 “尧……” 一声巨响,门口呆站着一个蓝衣女子,衣摆不安的飘荡着,明月愣愣的看着屋里的两人。 靠近窗边的雕花床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她的身上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正拥着她热吻,两人衣衫不整,面色绯红,连空气里都飞舞着暧昧的味道。 明月委屈的看着这一切,眼中盈满泪水,说不出的委屈。 “……” 翎钦尧恼怒的理好衣服,一脸不耐烦的拉好素色蚊帐将迷娃遮住。 “明月有事?” 翎钦尧邀明月坐下,明月在门外徘徊良久,终于没忍住,拔腿往外跑。边跑泪水边流。她是丞相的女儿,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了会嫁给自己清俊潇洒的表哥,她也一直对他心生爱慕,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够喜欢上别人,他怎么能够对别人爱护有加…… “……”翎钦尧看着空落落的门口,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放心。 “那个……不去追?” 迷娃撩开蚊帐下地,拖上让良辰美景做的拖鞋,白色的,上面绣了许多桃花,两个小丫头说这桃花最配她的桃花眼(-.-) “不去,你希望我去追?” 翎钦尧意味深长的看着迷娃,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闻着她的味道。 “呃,她是你的表妹,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迷娃挣了几下,出不去也就放手了,反正这样强迫着吃她豆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这狠心的丫头!” 翎钦尧伸手狠狠地掐了迷娃腰肢一把,张口咬在迷娃肩上。 “嗯哼~” 迷娃闷哼一声,顿时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之年说的最错的一句话了,一不小心,倒在翎钦尧怀中,瞪大眼看着那个始作俑者。 “你干嘛!” 迷娃推不开压过来的身躯,只是觉得满鼻子都是翎钦尧的味道,一张俊脸越凑越近,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细小的胡子扎。 “你想我干什么?” 翎钦尧眼中带魅,声音低沉,说不出的诱人。 “……”好吧,她又说错话了。 “这是默认么?” 翎钦尧看着那窘迫的模样,低低的笑道,把她抱的更紧了,压在一旁的圆桌上,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着:“迷儿,你真的好可爱啊~” “……” 迷娃垂着的眼睫毛颤了颤,她哪里可爱了,皇帝翎钦寻不是说她很可恨么……怎么都是一个父亲生的,说的话却是南辕北辙,一个地一个天…… “我好爱你这个样子。” 说着顺着她的脸颊蹭了蹭,一脸享受的模样。迷娃顿时风中凌乱了有木有~ “姑娘……” 那扇不知道何时被翎钦尧关上的门再次被撞开。 待看清屋里的情形,冒冒失失的两个小丫头顿时石化在门口。 “我看见了什么?!” 良辰傻傻的说,美景赶紧把良辰的嘴捂住,顺手捂住她的眼,自己却瞪大眼看着屋里,想要看清楚。冷不防自家主子暴怒而起,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看见了什么?!” 美景愣愣地抽回双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看见了什么?火星撞地球?超人内裤穿反了?奥特曼死了……不,都没有自家主子这么狼狈要来的奇迹。 “你看见了什么?” 良辰好奇的问道,她刚刚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便被自家妹子捂住了眼睛跟嘴巴~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美景讪讪的说,笑话,她可不能跟良辰说,不然她就准备着变成串烧人肉了。 “……” 第二十九 章赌约很快迷娃便得到听雨的消息,说是天医的一个长老要来风云城探寻龙图宝藏的真实性。 迷娃垂着眉睫,揭开灯罩,看着那燃的甚是艳丽的烛火,万丈软红之中,扑朔迷离,将信纸探进烛光之中,只一会儿,便升起了几缕轻烟。 透过那一缕烟丝,可以将灯前人的面部表情看的深刻。 “伤情,我们去看一下药启公子。” 迷娃淡淡的开口,房间里灯火温暖,除了她自己,却再无他人。 “可是,王爷的暗卫还跟在身边,堡主你确定我要带你去?万一你半路晕倒怎么办?” 一丝阴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陪着黑夜,分外阴森。 “能不能摆脱暗卫,那是你的事,至于我半路晕倒怎么办,那,也是你的事。” 迷娃抬了抬睫毛,看着桌上灯花一点点的爆炸,让人忍不住心惊胆颤,却又有种莫名的艳气。 “……” 伤情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说不过…… 伤情从暗处现身,在迷娃面前站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家堡主,伸手一手刀打在迷娃脖颈上。迷娃顿时晕倒。伤情看着晕倒的迷娃,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将她架在脖子上推开窗隐入黑暗中。 绕着大街跑了几圈,确定将身后所有傻蛋暗卫都甩掉了,才往药启的落脚地而去。 可惜,她能躲得过王府的暗卫,却躲不过江湖人称采花蜂的付梁谋,百步之外,一身紫色的付梁谋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皱着眉头。 相信我,他绝对不是有意跟踪的,他只是偶然看见了,就偶然想起来觉得奇怪,就偶然追了上去。 城外农家小院里,早在几天前便入住了几个郎中,不过村子里的人都不相信他们是郎中——虽然他们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 入夜,本该入眠的药启不知道为何,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起身燃了宁神香,却是更无睡意。点燃农家里的油灯,脑海里忍不住冲出一个白衣人,红绸又是那么耀眼。 她不是长得最美的女人,也不是穿着白衣最美的女人,更不是他所熟悉的女人。他们见面不过三次,短短几面,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记忆深刻。 他开始忍不住幻想,她的玉指扫过他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明明不是明显,偏偏记忆深处,不停的挖掘出来温习,明明说好忘了,不停的埋下所谓的决定,又一次一次被推翻。好想,插上翅膀,再见她一面,哪怕,用这一生,去换那一眼。 想着,药启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面色难看的从怀中拿出一只晕色均匀的玉瓶,倒出一粒黑色药物,顿时,空气里的草药味更重了,苦涩甚比黄连。 一口吞下,药启抿着嘴唇,望着那红艳艳的烛火,似乎是那人回眸嫣然一笑,刹时春暖花开。 “公子,还没有睡?” 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老头子站在门外,看着屋内还燃着的烛火,心里有些不放心。 “就睡了,先生也睡吧。” 药启看了眼门外的阴影,吹了油灯,抱着怀中暖炉,和衣躺下。 听着门口的人远去的脚步声,药启安心的闭眼。 这时,靠床的窗门被推开,一道身影闪进药启呃房间,不,确却的说是两个人,看身形,还是两个女人。药启不动声色的将手探进怀中,取出一包东西。 “堡主,人家都睡了,我们跑过来干嘛?” 伤情推了推一旁搂着狐裘,还心有戚戚焉的迷娃,迷娃开口说如何摆脱王府暗卫是她的事,如何克服她会晕过去也是她的事,可是迷娃万万没想到,她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自己打晕背过来,到了目的地,才把自己弄醒。 “伤情,你想对他干嘛还是你很想对他干嘛?”迷娃看了眼躺床上睡得雷打不动的某人,并不在意他的失礼,闻着空气里浓重的草药味,皱了皱鼻子。 “我不想对他干嘛啊。” 伤情眨了眨眼,有些不懂。 “既然如此,我们把他叫醒干嘛?”迷娃伸手为药启掖了掖被子,凑在他耳边低低的说:“药启公子,望你记得昔日赌约。” “也是唉!” 听雨番然醒悟,是自己钻牛角尖了,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他们来是要干什么…… 迷娃悄悄在暗处翻了一个白眼,闻着草药味,一直盯着药启紧闭的双眼。 最后,淡淡笑开。 化成一朵娇嫩的桃花。 药启虽然闭着眼,却是能够想象的到的。 “走吧,我有些乏了。” 迷娃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起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被伤情打晕在地。 “……” 伤情,你活的不耐烦了! 窗门再次被推开,伤情带着迷娃走了,药启坐起身,空气中还飘着迷娃的体香,时刻提醒着他刚才有人来过。 怀抱暖炉,起身关窗,推门。 庭院深深中,月色正好,素色的玉盘下一切都晶莹剔透,黑白分明。 八长老房间的灯还亮着,药启推门而入。 此时八长老与他的弟子正在说些什么,药启听的不甚清楚,轻扣农家简陋的屋门。 “谁?” 屋内警惕的问。 “是我。” 走廊上一阵穿堂风吹过,顿时觉得冷。药启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走了进去,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跟他一样,一身黑衣,雍宋华贵,言行举止,无一不同,若不是那张脸,付梁谋定会以为他看见了两个药启。 没错,他是他的替身,如果药启死了,那么他就代替药启,继续活下去。 “好了,现在开始谈正事。” 那人恭恭敬敬的让药启坐下,一句口头禅就冒了出来,着实让药启无语了。挥了挥手,让他闭嘴,自己对着八长老那个正在抽烟的老头子嘀咕了好一阵子。 老头子脸色一白,诧异的看着自家公子。 “明天,我就不去龙图废墟了。” 药启如是说,眼神穿过屋中燃的甚是费力的烛火,仿佛看到一张容颜笑靥如花,红唇张合,似真似假。 “好。” 老头子皱着眉头,龙图宝藏这事绝不是闹着玩的,玄墨一生的财产都汇聚于此,过去一千年都无人能寻,现在找到了,却是在那已经冻结成冰块的龙图废墟之中。 看着公子步伐稳健的离开,黑衣人皱了皱眉头:“现在开始谈正事,公子跟你说了什么?” “啊呸,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老头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第三十章赌约(二) 伤情将迷娃带回如意客栈的房间,正要将她放下,冷不防一道冷光向她袭来,伤情迅速退后五步开外,手里摸了一把蝴蝶飞镖。 “谁!” “啪——” 屋内灯光亮起,无数烛光中,有人一袭白衣,正慵懒的靠在床上,黑发随意的散着,带着莫名的性感,同时又有那么一点魅气。他的手中握了一把剑,冷光散射,正直指伤情。 剑气,撩起伤情的发梢, 不,这是杀气! “放了迷儿。” 尧王爷冷着脸,一字一句的说,斩钉截铁,八风不动。 昏黄的烛光中,有如神人降世。 伤情恍然大悟,面上有些不甘的将迷娃抛了出去,同时出手的,还有那早已恭候多时的蝴蝶飞镖。 空中闪过,绿光森森,有如暗夜鬼魅之眼! 翎钦尧冷眼以待,左手搂住迷娃的腰,右手里长剑如流光回雪,白光闪过,连烛光都未灭,眼前飞镖却是如失去翅膀的蝴蝶,摔落在地,寂静无声。 翎钦尧将迷娃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痴痴的看着那晕过去的人,忍不住用手去戳,一次,两次……最后直接掐在她的脸上。 “皮肤真好。” 翎钦尧一边抓着迷娃的脸,一边感叹,他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干了,不过,那个时候他可做不到~ 不过他也只是高兴了一会儿,一想起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心情顿时十分的不好。 “良辰美景何在!” 翎钦尧严肃着表情用手托着下巴,盯着自家小媳妇。 “在!” 门外良辰美景两个小丫头稍一犹豫,推门而入。 屋内情形很美妙,无数烛光围着中间的床成了一个爱心形,纱帘之旁,三脚宫灯上昏黄色熏染,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尤其是她们家姑娘还睡在床上,她们家主子一脸满足的模样,两个小丫头即使思想正常也要乱想了,何况这俩丫头思想还是不正常的~ 不过翎钦尧击落在地上的几只蝴蝶飞镖,顿时让两只打算向言情界进军的丫头回过神来。 良辰用手帕将一只蝴蝶飞镖包裹住拿起来。 昏黄的烛光下,那飞镖边缘,闪过一抹妖冶的绿。 “是剧毒!” 美景的眉头微蹙,抬头对上自家主子的目光,那目光之中,蕴含着让人心惊胆颤的愤怒。 “江湖上几乎人人都善使暗器,而以飞镖为暗器或者武器的,人数也挺多的,但是,能够让迷姑娘惹上的人,应该就只有艳门晚娘,天医药启,鬼斧余珽,还有……”良辰念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时突然停住了,抬头看着自家主子的目光。 “谁?”翎钦尧将自己的怒火压了下来,心平气和的问,敢动他的女人,他必定会让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死! “晚娘的徒弟,月倾城。” 良辰小心翼翼的说。 艳门晚娘终身不可能再出江湖,天医药启万不可能会做出伤害或者为难迷娃的事,他心中的那点小九九,翎钦尧最清楚不过。鬼斧的余珽更是不可能了,先不说他们认不认识,单是鬼斧门避世不出,就不可能惹上现在风头正盛的迷娃。而月倾城,虽说两人并没有见过,但是彼此肯定都有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而月倾城,虽然是无双教坊出来的,却是晚娘一手教导的,据说暗器功夫绝伦,而,翎钦尧,亦是亲身体验过了。 “月,倾,城。” 翎钦尧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个名字,面上平静如水,伸手抚摸着迷娃的侧脸,无比动情。 可是,站在屋内的两个小丫头却是觉得冷,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堕蛇窟。 “去,我要见月倾城。” “是。” 此时昏迷中的迷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暗处的伤情却是心中一片明了,她家堡主这么讨厌的人,居然找了个好男人~≧▽≦)/~ 寂夜无声,翎钦尧躺在迷娃身边,双手环着迷娃的腰,闻着她的味道,却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迷娃将将睁开眼,便感觉怪怪的,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弥漫在大脑中,挥之不去。伸手,才发现自己腰上束着一双有力的胳膊。心中略略一惊奇,便也释然了。 翻了个身,面向外面,却对上一双疲惫的眼,那模样,似是一夜未睡。 “醒了?再睡会儿吧。” 翎钦尧看见她眼中透露着的担忧,心里似乎有一种力量,填满了他的心。 “你昨晚没睡?” 迷娃见翎钦尧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脸上,眼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各种目光,让她忍不住心神一颤,伸手摸着他的眼。 “看你睡就行了。” 翎钦尧淡淡一笑,并不问她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东西,或者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就好。 “我昨夜可是一夜没睡好,感觉脖子痛死了。”迷娃噗哧一笑,倒是难得的说了一句真话。 这么多年了,迷娃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的次数,寥寥无几。这一次,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跟他说,脖子痛死了。 “我给你揉揉。”说着翎钦尧伸手绕到她的脖子后面轻轻的揉着,谁被人一手刀砍晕会好受啊!想着,翎钦尧暗处的眼神愈发的狠了。 “主子。”这次美景学聪明了,在门外唤了一声,等待自家主子发话。 “进来。” 翎钦尧松了手,坐起来理了理衣服下床,看见床前奇形怪状的鞋子,对着迷娃说:“你这鞋子,有趣的紧,改天给我做一双。” 迷娃无言,垂着眉看着自己的纤纤十指,她不曾入过厨房,不曾做过针线,这辈子所有女孩子该会的东西她都不会,除了弹琴,她真的不知道她这双手还能干嘛……至于做鞋子这种事,也只能让两个小丫头代做了。 “主子,明月小姐已经安全的回到宰相府,另外,宰相已经上奏皇上,明月小姐要……取消婚约。” 美景仔细看了翎钦尧的表情,确定没事,才敢往下说。 “另请圣旨,嫁于状元郎付梁谋。” 迷娃听到付梁谋三个字时,心中有些不安,毕竟,他也算是自己半个兄长,之前又有桃夭一事在先。迷娃眉头微蹙,怎么明月怎么就看上付梁谋了呢?听雨不是说付梁谋只是帮助明月追翎钦尧么…… 迷娃疑惑的看了一眼正在穿外套的某人,并没有说话,她不愿问,因为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迷娃淡淡一笑,接过一张纸条。 前几日,某某王爷与状元郎付梁谋于登云山顶一场大战,逼得某某状元郎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下面还有一队小字:这个王爷甚合我意,堡主要看好了。 迷娃噗哧一笑,想必这登徒子是受了不小的委屈了。 迷娃折了纸条塞进袖子里,起身,便听到屋里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是好事,备上一份大礼送去。”翎钦尧并没有生气,这样也好,他就不用自己去请旨了。 看迷娃下床,他伸手扶了一把,拉到自己怀中,却没有再说什么。 “是,奴婢一定准备最好的礼物送去。”美景垂着头颅,感觉着自家主子好像确实动情了,奇迹啊奇迹,去年她还在跟良辰打赌他们家主子今生会不会有一个让他无法自拔的女人呢,现在找到了~ “下去吧。”翎钦尧挥退美景,左手插进迷娃的黑发之中。 以前翎钦尧是不知道了,不过自己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迷娃梳着发髻的模样,貌似江湖上也没有人见过,一定,很迷人。 翎钦尧痴痴一笑,从床边梳妆台上取过楠木梳,慢慢的梳着迷娃的头。 “你会梳头?” 迷娃心中一动,坐到梳妆台旁,透过铜镜,可以看到翎钦尧手脚熟练的将她的头发任意折腾着,看得迷娃一个头两个大。这让她这个女人情何以堪啊~ “新学的。” 翎钦尧口上说道,手里拿出一只锦盒,摊开,是一套精致的首饰,观其成色,价值万金也有的。步摇金钗玉骚头,一件一件的给自家小媳妇戴上。 你就骗吧,你不是打从第一眼见着她就想为她梳头么?翎钦尧心中腹诽着自己的无良行径。 “很漂亮~” 尧王爷看着自己的手艺心里特别满意,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枝梅花来,插在迷娃的发髻之中。 “你确定我要这么出门?”迷娃看着镜中自己朱钗环绕,富贵非常,并没有涂脂摸粉,一身白衣,腰间红绸,却是艳丽妖冶,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当然不。”翎钦尧嘿嘿一笑,手里寸尺寸金的狐裘将迷娃围进怀里。 “出门自然要穿暖和一点。” 迷娃淡淡一笑,这笑与往常不同,连眼角,都带着笑意,勾骨诱人。 看得翎钦尧一呆,顿时有种不想让她出门的冲动。 “走吧。” 迷娃伸手勾住翎钦尧的胳膊推开门,门外阳光正好,明媚的光芒仿佛给迷娃度了一层金色一般。 光彩照人,桃花眼目光流转之间魅惑无边。 登云山上,风雪依旧,却似乎因了迷娃的存在,而变得可爱了一般。 迷娃眼睛盯着身下这一片废墟,不知道为何,有种强烈的不安。翎钦尧让良辰美景带来了茶几屏风以及暖炉帐篷,迷娃抱着暖炉坐在凳子上,自从来了这里,便如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的。 废墟之上,被冰雪冻结的山体里有一道石门,似乎那就是龙图宝藏的入口。因为很模糊,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能够想到这是扇门。或者,即使发现它是一扇门,也不知道那门是如何开启的,拿来干什么的。 迷娃也觉得有点奇怪,龙图宝藏遗传千年,虽说是看不懂地图上的字,可是也不至于千百年来无人知道埋藏地点吧?迷娃看过地图,图纸上绕来绕去的却是绕到了以前玄墨居住过得龙图山庄地下。 这个玄墨,如此的……狡诈。为何她会有种亲切的感觉呢? 正在这时,一行人在风雪中过来,其中一人一身黑色狐裘,手里撑着十八骨油伞,面色有些苍白,却是药启。 “药启公子。” 迷娃起身行礼,翎钦尧看了药启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 “迷姑娘。”药启点头回应,很不客气的进了帐篷,收了伞递给一边的黑衣人。 迷娃仔细打量了药启身后黑衣人一眼,并没有说话,手里给药启沏了一壶茶。 “尧王爷为求你双目明朗,将龙图宝藏送于了八长老,”药启淡淡的说着,瞥了一眼身后还在抽烟的老头子,老头子点了点头。 “药启公子想必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迷娃怀抱暖炉,天气是有些转暖了。 抬头看着药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今天的迷娃,与往常的迷娃不一样,实在太漂亮了,怎么可以这么漂亮,漂亮到可以让人忘记了天下第一美人月倾城。 药启垂眉,良久不语。 “我记得,”药启低声说,“今日药启本不该来这里,只是,尚有些私事未了。” 说着,他一顿,看了迷娃一眼,那一眼,仿佛是他盼了一千年才得来的一般,良久的凝视着,心里无数的话想要倾诉,看了一眼迷娃身边脸色不是很好看的翎钦尧,却是无力的蠕动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转身,手里数道冷光射出,暗处,几个黑衣人顿时身首异处。 迷娃面色如常,手里茶盏中茶水还冒着热气,茶水中,倒映出一张美丽端庄却是妖冶的脸。 “今后一人,要小心点。” 药启呢喃着,也不知道跟谁说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色,甚比曼珠沙华。 翎钦尧看着远去的黑衣人,心里一定又不舒服了,除了一个付梁谋,又来了个药启,不过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第三十一章余珽 “他倒是遵循了我们的赌约。”迷娃小呷了一口茶,眉眼间没有多大的喜悦。 “什么赌约?” 翎钦尧漫不经心的问道,其实他很在意很在意很在意~可是他妈的表现出来自家媳妇儿又不乐意了。 “一个小小的赌注。” 迷娃看了一眼某个醋坛子,也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没意思了,打算起身离开,毕竟,这里发生的什么事,她都没兴趣了。 “好吧,你不说算了。” 翎钦尧有些赌气的侧过头,不看迷娃,迷娃一愣,手里不知道从何处拿来的红色请柬往翎钦尧头上一扔。 “你给我解释解释。” 请柬的内容自然无可厚非,明月成亲了,新郎不是他翎钦尧,不知道为什么,迷娃看到这么一张请柬,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为对于她这种人,接到这样的请柬,第一个反应就是有阴谋——这就是她的生活。 阴谋主义者的世界,总是有无数的阴谋围绕着他们,想要彻底摆脱,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便是如此。 “她成亲是好事啊,这样就不会妨碍到我们了。”翎钦尧伸手将拍在自己脑门上的大红色的请柬拉下来,淡淡的扫了一眼。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这帐篷里,也就迷娃能懂。 “你似乎并不急着宝藏被人取走。”迷娃不急不徐的抚了抚衣袖,不着边际的扯起另一件事。 所谓的跳跃思维,便是如此了,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句会说什么,几乎说话的主权都掌握在她手中一般,遇上这样的女人,翎钦尧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喏。” 翎钦尧没有解释,呶了呶嘴,示意迷娃往那道石门处看。 那是几个江湖小混混,手里拿着各种工具,似乎想要强行撬开石门。可惜,半天过去了,石门还是纹风不动,连屁都没有放一个。 “那石门我已经看过了,九天玄铁所铸,寻常兵器,根本不能对它造成什么影响,很多年以前,这里玄墨的后人甚至用了火药,也没有把这道门打开。” 翎钦尧半是忧郁半是幸灾乐祸的托着下巴,缓缓说着。 “玄墨后人?火药……” 迷娃呢喃着,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自己这些年看过的有关玄墨的野史,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与翎国开国皇帝渊源如此之深的玄墨,却没有被史官的笔,载入史册,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只能从野史和传说来考证,久而久之,许多平头百姓,都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以为只是说书人凭空捏造的角色。不过迷娃对玄墨,倒是好奇的紧,她懂英语,能够制造火药……八成八她也是一个穿越者。 “迷儿好似对这玄墨很是好奇?”翎钦尧看着迷娃若有所思的垂下眉睫,也不言语,便知道她又要沉默了。 “对于未知,总是有点好奇的。”迷娃一笔带过,浅浅一笑。 “我看过了,那道石门,是宝藏唯一的入口,不过,只有翎国的传国信物才能打开。”翎钦尧看她不说,自己也不问,虽然自己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她身上的秘密而一举爆发,把她给吃了! “传国信物……” 迷娃捧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颤,低头呷了一口茶,呢喃着,看向那道“石门”,目光仿佛穿过了“石门”,一直看向千年之前。 “是啊。”翎钦尧一提起这么件事,脸上便是写满懊恼,如果当初他不在自家刚出世的妹妹面前玩,传国信物就不会消失了,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妹妹,也就是说,要得到龙图宝藏,就得先找到他的妹妹。 迷娃同样想到了这里,心中一颤,端茶杯的手有些抖。 “迷儿……” 翎钦尧见了迷娃的模样,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伸手摸着她的青丝,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在安慰自己。 “如果失去了和你在一起的机会,世间再无完美爱情,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世间所有的情话都将成为屁话,如果我们不能结为夫妻,这世间,所有的夫妻,都将不得白头到老。” 这所谓的情话,说的如此绝望而又坚定,但只有彼此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在旁人听来,却是如此怨毒可怕。 仕立在旁的良辰美景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也感觉到了外面西风吹的凛冽。 很冷,像针一样,刺透人的皮肤。 “今晚有戏,看不看?” 翎钦尧低头问怀中迷娃,却见她已悄悄睡着,自己忍不住傻笑,究竟是自己太无趣还是怎么的,说着说着就能把人说睡了~ 是夜,登云山顶,飞雪还在飘,翎钦尧怀抱熟睡的迷娃在一处避风又避雪,最关键的还是能够看清石门面前的动静。 万里无云,鹅毛大的雪还在飞舞,这样的环境—— 阴森,寒冷。 不似人间。 远处缓慢的跑来一只巨大的怪物,至于从哪里来的,翎钦尧还真没看清,夜色与飞雪使他的视力下降了不少。待到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缕微光,翎钦尧才知道自己面前有一尊石像一般。 但,这不是,石像,而是,机关兽! 鬼斧! 机关兽里跳出一个穿得很是花哨的男人,身形矫健,却并没有内力,但在如此寒冷的地方,还能穿得如此清凉,就不得不承认此人手段高明。 那人走到石门面前,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伸手去摸,而是拿出一只拳头大的夜明珠,仔细的观察着石门上隐蔽的纹路,其实翎钦尧也发现了,只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而已。 那人看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探过去,那人的手上戴着一只白色的真丝手套,触摸到门上机关图案,顿了顿,从衣服里拿出一支白色的羽毛,翎钦尧看不清那羽毛的具体形态,却是觉得与迷娃身上的,很像。 那人将羽毛插了进去,顿时,门内发出一阵巨响。 门开了! 翎钦尧有些震惊,抬步要走。 “先等等。” 一阵香风拂过,翎钦尧身边站了一个神色严肃的女人,一身火红,夜色里分外扎眼。 “艳门主。” 翎钦尧与艳九天点点头,再看石门时,身上寒毛顿时倒竖起来—— 无数支箭簇射向有些发呆的人,下一刻,他就不是人了,而是马蜂窝! 然而,如翎钦尧所料,那人全身都被插满箭簇,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死了! 翎钦尧与艳九天紧紧盯着门口,这时,一架白色软轿从天而降,就要落下,天边闪过四道白影,稳稳的落在地上,伸出玉臂将那软轿接住。 风雪里,四道单薄的身影,连抖抖不曾抖过。 可见都是绝顶高手! 好大的架子!翎钦尧冷笑着看向一旁的艳门门主,连艳九天都不曾享受过如此待遇! 艳九天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看着翎钦尧怀中睡得很熟的迷娃,不论翎钦尧动作如何大,就是不曾醒过,想来,她的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个尧王爷很有安全感了。 软轿之中,下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一身纱衣被风吹起,隐约之间能看见其中,风月无边!青丝挽成一个髻,却留下一半的头发披散着,凌乱而又妖娆,雪白的玉臂丰臀摆动着,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尚未见其真容,便已勾起男人的心思,不愧是晚娘的高徒,这一点上,翎钦尧不可否认,自家迷娃要比她逊色好多,但也就这样,才会让他有安全感~ “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月倾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她面前的一个造型完美的球,眼睛扫向那道已经打开的石门。 冷冷的,媚而又毫无感情。 所谓的婊子无情,便是如此了。翎钦尧一脸冷嘲热讽,看月倾城将地上的夜明珠捡起来,扔进门中。 “轰~” 那扇撼山山不动的门再次关住了,整个山体的积雪都颤抖着,一大片的压了下来。 “该死的,余珽这个没用的畜生!”月倾城丑态毕露,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门前的积雪。 余珽! 翎钦尧与艳九天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彼此心中有鬼,也就没有交流多少。 “月倾城,你说我是什么?” 积雪动了动,其中爬出来一个满身箭羽的球,不,也许它不是球,是鬼,不然怎么能够从那么厚的雪堆里安然无恙的爬出来。 不论是艳九天还是翎钦尧,只要被刚才那么一个雪球给压住,基本上都是只有等死的份。 那副恐怖模样,把月倾城吓了一跳,身后四个漂亮姑娘立刻护在她面前。 “干嘛这么紧张嘛~≧▽≦)/~我又不是鬼!” 余珽一块一块的将身上箭羽脱掉,没错,就是脱掉!搞得跟脱衣服似的!边脱还边跳脚边嘀咕。 “啊啊啊!箭上还有毒!!” 余珽摸了一把箭尖,赶紧跳开,可是一身花哨的衣服,连湿都没有湿! 五人见余珽这般,心里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缩在软轿的一边。 毕竟是女人,哪怕是心狠手辣的女人,也是一个,女人。 余珽淡然的拍了拍手,笑咪咪的说:“听清楚了,我是人不是鬼!” 你不是鬼,可是你比鬼还恐怖!翎钦尧心里嘀咕着,脸上写满惊吓,艳九天亦然。 “他身上穿了一件玄武甲,专门对付兵器。” 一个声音响起。 翎钦尧与艳九天恍然大悟。 但是下一刻,便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毕竟是江湖中人,谁手里没有几条鬼魂,真怕哪天被鬼上身了。艳九天擦了一把冷汗,无意中看见翎钦尧怀中的迷娃笑咪咪的看着她,夜色深沉,她却如一只摇着漂亮尾巴耀武扬威的狐狸。 “门主这是怕什么?” 迷娃淡淡的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模糊的身影。 余珽手里拿着一支箭羽,笑咪咪的走到月倾城面前,蹲下来看着五个缩在一起的人。 从他的步伐就可以看出余珽不会武功,可是,这五人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做出有害于自己的事。 “我余珽平生,最讨厌三件事,”余珽深情款款的看着被护在最后的月倾城。 此时的月倾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有些美艳,有些妖娆的男人,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温顺如白羊的人,为何下一刻就反扑过来,化身蛇蝎。 “我讨厌跟别人玩心计,更讨厌被人当傻瓜一样利用,不过我最讨厌的事,还是别人骂我!” 余珽即使是说狠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只是,这样的笑,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这样的夜里,面对这样的蛇蝎,月倾城看着余珽手里拿着那箭羽向她靠近,她还忍不住在想—— 即使这人是蛇蝎毒物,也是一个美丽的蛇蝎,毒物,眼前,是一个美人! “知道么,你恰恰将这三样都犯了。” 余珽手里的箭羽一点一点的划破月倾城美丽的脸,月下。 他笑靥如花。 她失魂落魄。 合成一副异样的画面,画里人绝望却无法用面部表情表达,画外两人看得心力憔悴。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最在乎的是什么?自然是容貌,像月倾城这样的女人没有了容貌,还能干嘛? “月倾城,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尤其是现在,真美。” 余珽伸手摸着月倾城的脸,护在她面前的四个女的已经无法再说什么,只是瞪大眼,似乎是不能动了。 翎钦尧与艳九天对视一眼,彼此都不约而同的恶寒了一下。 “门主,现在晚娘被关在哪里?” 迷娃看了一眼两个一晚上被惊吓了不知道几回的人,心中一片黯然。 艳九天虽然被传的心狠手辣,可是做那些事她都只是张嘴,让别人去做,自己是看不见别人的残像的,翎钦尧虽然武功高强,可毕竟是王爷,跟人动手的时间不多。 “自从尧王爷……”艳九天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翎钦尧,自动将下面他大闹百花谷的事给省略了。 “现在被关在兰宫地宫里。” 第三十二章千花弄蝶舞 “门主觉得晚娘还有利用价值么?”迷娃看了余珽的背影一眼,眉头微蹙。 艳九天一愣,顺着迷娃的眼神看过去,月倾城的模样,恐怕日后在江湖上的地位,一落千丈了。 “迷辞想干嘛?” 艳九天问道,其实晚娘,本是艳门左护法,艳九天之所以放弃晚娘,不过是看中了迷娃的潜力罢了。彼此心知肚明。 江湖中人,利益而已。 “救人。” 迷娃淡淡一笑,伸手结印,往那人背心一拍。 那一拍没用多大力,而且迷娃本身内功也不高,所以除了让人发现这里有人之外,没多大用处,死不了人,也伤不了人。 那人一愣,站起身,尚未转头,手中箭羽便脱手而出。 “余珽?” 迷娃淡淡的开口,指挥着翎钦尧往前走,显然,翎钦尧看着那地上曾经的红颜知己,有些不甘心。搞不懂刚刚余珽动手的时候他也不出手,现在反而来紧张了。迷娃心里嘀咕着。 “迷辞?” 那人回头之时,艳九天已经接下那箭羽,面色阴沉。 迷娃端庄的站在地上,拢了拢衣服,正眼看着余珽。 今日的迷娃真的很美。余珽淡淡的一笑,虽然淡,却没了那种艳丽,让人平生一种亲和感觉。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支做工精巧的金簪,甩给迷娃。 显然,两人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熟到可以送金簪。翎钦尧看着两人暗送秋波,暴走了有木有~ 迷娃接过金簪,仔细看了看,那是一支雕着梅花的金簪,煞是好看,迷娃随手放进袖子里。指着地上的月倾城说:“把她给我,余珽应该不会介意吧?” 翎钦尧嘴唇蠕动着,他后悔了,他就不该突发奇想要半夜来看余珽这个神秘人物。 “怎么会,迷辞若是要,我便给你,剩下的四个姑娘给我那一群孩子就可以了。” 余珽笑着说,此时雪堆里爬出一个巨大的机械兽,稳稳的立在余珽面前。余珽也不管在场人如何惊奇,拍了拍机械兽的肚子,只见机械兽腹部大开,数条毒蛇从中爬出,不畏寒冬,在地上来回打转,却不敢接近迷娃以及余珽,几次之后,这群小家伙已经找到好欺负的主了——就是挡着他们去路的家伙。 彼时,余珽已掕起地上狼狈的月倾城甩给迷娃,不过,迷娃这次可没有打算接,她身后的人也没一个打算接,所以她非常美好的从一片雪地摔进另一片雪地。 余珽怂了怂肩,此时雪地里数条毒蛇吃饱喝足了圈在一起——冻得冬眠了。 而那四个美女抬轿手,也提前进入到了人生进化的终极状态——骷髅。 迷娃只是看着,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一如既往,一衣当风,万夫不动。 “余珽果然好手段。”迷娃抿着唇,没有过多的表情,捏着鼻子扇了扇手,一股药香不知从何处飘来,驱逐了空气里难闻的腐蚀味。 余珽温和一笑,他又怎么能够希望这个面瘫的表情丰富起来呢!收了东西,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迷娃便坐着机械兽走了。 天上的月亮很圆。迷娃抬头,却并不想说话,一行三人回了如意客栈,彼此心照不宣的和衣入睡。 迷娃吹熄蜡烛,便能够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人。 “你这登徒子,都快要结婚的人了,还到处诱拐良家妇女!” 迷娃猜到床上的是谁,笑呵呵的与床上趴的正舒服的某位说话。 “可是你才是我中意的小媳妇啊。”迷娃看不见付梁谋的表情,但是敢肯定,此时他必是苦着脸的。 “莫名其妙的被尧王爷揍了一顿,真是蛮不讲理。”付梁谋不仅脸上苦恼,心里也十分郁卒,他这是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明明白白的是先有他帮助那个明月小姑娘勾引尧王爷,才有那个姑娘要跟自己成亲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个他还真不敢说,他不怕自己被迷娃撕成两半,怕就是怕她会敲诈自己直到最后一滴血干,这个女强盗很凶悍。 半年前,她骗的玄墨城中一家员外散尽家财,最后那员外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上吊自杀了。 每每想到那员外的死相以及迷娃淡淡的笑,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喜欢的人是个女强盗,还是个高明的有高智商的女强盗~看这人文静素雅的模样,说出去谁信啊~ “你真的喜欢明月么?” 迷娃又走回桌子前,点燃烛火,昏黄的灯火将迷娃的影子拉的老长,遮住了付梁谋的表情。 “我有什么办法呢?你也许已经知道了,现在的黑儒门门主就是太上皇,而我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我还不想黑儒门在我眼中灭掉,你懂得,江湖中人,言不由己,身不由己。” 付梁谋长叹了一口气,靠在迷娃床上,是啊,他要替他父亲,守住这份家业,守住黑儒。 迷娃默然,守在桌前。 “我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付梁谋突然打破平静,看向桌前的迷娃,目光中,温柔而又充满爱慕。迷娃转过头,看着那双美丽的杏眼,里面全是了然。 淡淡一笑,漫天烛火,都是她的陪伴。 付梁谋走了,迷娃还是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露出些许疲惫。 “伤情。”迷娃低声唤道,下一刻地上便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迷娃伏在伤情耳朵边低语了几句,伤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也不多问,低头隐入黑暗中。 “怎的还没有睡?” 门外响起一个略有磁性的声音,迷娃敏了脸上的倦意,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素面道袍的男人,修长的身子长身玉立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眉宇之间略带笑意,关怀的问道。 “马上就睡了。”迷娃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翎钦尧的眼,今夜一行,她便知道,龙图宝藏破解之日,便是她与翎钦尧分开之时。 她并不觉得突然,因为早就猜到了,所以她要用最好的心态去面对。 “好。” 见到迷娃这个样子,翎钦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迷娃的唇,微笑着跟她说晚安。 迷娃这个女人,太要强,也太牵强了,翎钦尧靠在她的房门口,静静的闭着眼,任往事在脑海喧闹。 迷娃懒懒的看了眼门外的阴影,心中叹了口气,手里拿出那支羽毛,这里所有人称之为传国信物的东西,它身上的黄色似乎更浓了,如那种最浓稠的颜料。 她不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只是有种强烈的不安。 桌前的蜡烛一直燃,红色的烛泪滴了一地,那不是泪,而是血! 迷娃靠在床沿,看着腰间红绸直垂在地,拖了好远。面无表情的她其实想了很多,南宫劫,哥哥,爷爷,听雨,伤情,翎钦尧,翎钦寻,付擘,付梁谋,还有那个尚未见面的迷妃,甚至那些因为她而死的人,灯影中光怪陆离,化作了一个个扭曲的幻影,在她面前垂死挣扎,下一刻,又冲到她面前,凶像毕露,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她一口吞没…… 她无意识的滚下床沿,睡着了。 梦中,好恐怖!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早晨,当翎钦尧推开房门,便是见着那人在冰冷的地上蜷缩着,如一个刚出世便被人遗弃的婴儿,十分可怜,腰间红绸也不知道为何,紧紧缠着她的全身,将她包裹着,如一个茧,隔绝了世外一切,她的眉头紧蹙着,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恐怖的噩梦。 也许是昨晚被吓着了。翎钦尧心想,张开双手想要将她抱回床上,冷不防手刚一碰到她的身体,便被一双阴冷冰寒的目光盯着。 如蛇蝎一般,让他忍不住毛骨悚然,不自然的缩回手。 “醒了?”翎钦尧退后一步,才蹲下来看她的眼。 “嗯。”迷娃点了点头,从纠缠不清的红绸中站起身,身上红绸如花一般飘落,堆积在她的腰间。刹时,她便如从一朵艳丽的玫瑰中开出来的似的。 迷娃刚刚站起身,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伸手扶住翎钦尧,只觉得整个世界的重心都在偏移。 “良辰美景,快去请大夫!”翎钦尧吼道,心疼的搂着迷娃的腰扶她到床上躺着。 “必定是昨晚着凉了。” 翎钦尧掖了掖被子,担忧的看着床上的她。 “今日是明月成亲的日子,做表哥的,应该去看看。” 迷娃淡淡的说,眉眼间透露着一些翎钦尧看不懂的神色。 “我从来没有看过别人拜天地。” 迷娃幽幽的说着,似乎是祈求着,不过于此刻的翎钦尧,已经是无用了。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 翎钦尧将眼神移开,不敢看迷娃的目光。 “好,我要听笛。” 迷娃不知道何时,开始怀念登徒子的笛音,以前几乎每个无梦的夜晚,都能听到他的笛音,以后,恐怕,再也听不到了,也许,他会恨她一辈子,也许…… 迷娃竟是想不起另外的无数可能了。 “我吹。”翎钦尧宠溺一笑,叫下人拿来一支横笛,就坐在迷娃床边吹了起来。 静谧的笛音中,转眼已到黄昏。屋外站着良辰美景以及看病郎中,屋内伤情坐在房梁上昏昏欲睡。 他什么时候能够吹完让人吱声啊~所有人都这么想。 翎钦尧看着迷娃已经睡着,便停了。放下笛子推开门,请郎中进去。 那老郎中要不是看着他是王爷的份上,早就掉头就走了。 老郎中入内,行至迷娃床前,猛然一顿,伸手捂住嘴角,不过伤情还是看见了一丝血色从他的嘴角流出,滴落在迷娃红色的腰带上。 “迷姑娘,如今,药启已是病入膏肓,想不到还能再见你一面。” 那老郎中痴痴呢喃着,伸手抚摸着迷娃因为发烧而有些未红的脸。脸上写满满足。 伤情一愣,有些缓不过气来,啥?他是药启?伤情没见过药启几次,不过她记忆里药启一直是个一袭黑衣,风度翩翩的富家子弟模样,啥时候变成了这么一副暮年垂死的模样了? “房梁上的那位,不知道你还要看多久?” 药启捂着嘴的手松开,五指微张,手中鲜血全部落在自己黑色的衣服上,顿时,那黑色的衣服如被人用水打湿了一般。 血色,全部销声匿迹。 黑色并不好看,有时候,药启都厌恶那种黑色,不过,也只有这种颜色,才会大度的接纳其他颜色。 伤情从房梁上跃下,稳稳的落在药启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鬼堡伤情见过药启公子。” 药启听到鬼堡两个字,愣了一愣,尴尬一笑。再看那女子一身黑色劲装,也就了然了。 “你是迷姑娘的贴身护卫。” 药启肯定的说,眼睛看着伤情就像饿极了的老虎见着了兔子一般,伤情身子一颤,缩了缩。 “是。”伤情不知道他要干嘛,只是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孤零零的站在屋内。 “我有一手千花弄蝶舞,有兴趣么?”药启微微一笑,一丝血色挂在他的嘴角,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掉。懒懒的靠在迷娃床沿上诱惑伤情。 千花弄蝶舞!伤情眼前一亮,那是药启的必杀技,是暗器中最花哨也是最光明正大的一招,被这个千年不遇的少年天才玩的如鱼得水,今日,他竟是要将这千花弄蝶舞传给她?伤情不敢相信。 药启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从怀中拿出一柄白骨黑面扇,淡淡一笑。 他站在屋内,负手在后,手里是一把暗器,一叠一叠的,伤情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只见他动作如行云流水,脚下步法精妙,配合着手中诡异中更多的是飘逸的动作,如真如幻,手中暗器如一阵激光,刹时灼烧,如千树梨花,灼灼其华。 十步之内,伤情竟是无法靠近! 那白光之中,药启淡淡一笑,雍宋华贵之间生杀予夺,皆一念之间! 伤情呆呆的看着药启身形矫健,身子不曾移动半分,手中暗器亦不曾发出,可是她感觉到了危机,若是发出,必是千花白衣,杀尽天下! “看懂了么?” 药启停手,一袭黑色无风自动,手中羽扇轻摇,仿佛刚才并不是他在动,而是风在动。 千花弄蝶舞, 看似温柔风情的名字下,处处杀机! 看似歌舞升平之下,步步为营,不让一招一式! 伤情丝毫不掩自己的惊讶,心里也知道刚刚那套动作,其实是药启放慢了十倍演给自己看的,若是再快点,天下将再无他的敌手! 伤情知道药启很厉害,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是如此厉害,可是这样风华绝代的人,为何成了如此模样,想着,伤情竟是有些心疼。 伤情点了点头,演给药启看。 门外翎钦尧急了,伸手敲门。药启留下一副药方,飘然而去。 第三十三章金銮殿 良辰美景煎了药,给迷娃服下,翎钦尧看着迷娃腰间的红绸有一点阴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凑近用鼻子闻了闻。 是血。 翎钦尧一愣,脸上神色变化十分的快,几乎一闪而逝。 “良辰美景,准备一下,明日回玄墨城。”翎钦尧起身整了整衣服,出门去潇湘书苑与他们家老头子道别。 迷娃在门关上的刹那,睁开了眼。 “堡主,你可醒了。” 伤情不知道何时坐到迷娃床前,迷娃一愣,迷茫的看着她笑着的脸。 “你睡了快一天了,外面天都黑了。”伤情心疼的说,抱着迷娃的手臂。 “是么。”迷娃没有说什么,垂着眉睫,眼光流转之间,竟是有些惊艳。 “药启来过。”迷娃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闭口不言,一点一点听伤情说今天的事。 今天的潇湘书苑很热闹,毕竟是少主成亲,书苑里的学生们都放了一天假,就在新郎接了新娘子回来的路上,喜娘却发现喜轿中的新娘自杀了。新郎面部表情的走了。 一场喜宴,就这么变成了丧宴,如雨雪冰雹一起打在潇湘书苑以及明家人的身上,老宰相气的当场晕了过去,付擘妥善的安排了新娘的后事,许她入付家祖坟,认了这庄冥婚。 喜堂上,只有白色,只有新娘的牌位,再无其他。 迷娃听到这里,淡淡一笑,对着伤情说:“把兰宫中的晚娘提出来,带到鬼堡。” “是。” 迷娃看着伤情离去,起身穿上狐裘,摸着衣服里多了一只小本子,翻开一看,是一些医药用毒之术。 迷娃叹了口气,让人取来一把瑶琴,就坐在床边弹了一曲。 付梁谋没有来找她一问究竟,恐怕,他们再难做朋友了。 “身体不好,就该多休息,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窗外传来一声轻叹,却没有进来。也许,是怕见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它的极限,这点小小风寒,不碍事。” 迷娃垂着头,停手,靠在床边。 “你这个人,总是太牵强,又那么倔强。”窗外剪影很落寞,却没有更多的情感表达。 “你要走了么?” 听得窗外久久无语,迷娃抬眼,眼睛里却是古井无波。 很平静,就像外面的冰晶。 “我想去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看看,我有很多遗憾,很多没有做的事等着我去做。”顿了一下,付梁谋继续说:“黑儒,就拜托你了。” “……” 迷娃正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窗前的黑影已经不见了,他走了。 不知道为何,迷娃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怎么填也填不满,想要伸手去抓,推开窗,却只剩月色下娇弱嫩黄的迎春花,在风中。 似笑非笑。 “什么时候醒的?好了么?怎的开了窗户?” 翎钦尧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便看见迷娃站在窗前,风吹乱她的青丝,有种缭乱的美态,一身单薄的睡衣,凹凸有姿的身形若隐若现,甚是诱人。 翎钦尧吞了吞口水,从背后搂住那冰凉的身体,下巴硌在迷娃左肩,心里有些不安。 “我开窗透透气,你表妹跟那登徒子的婚礼怎么样了?” 迷娃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明知故问,靠在翎钦尧怀里,任由他吃豆腐,这样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吧?迷娃心道,结束也好,彼此都解脱了。 “如此关心别人,我会吃醋的。”翎钦尧在迷娃耳边吹了一口热气,轻轻的含着她娇嫩如玉的耳垂。 那个人,迷娃垂着眉睫,两人一时无话,只剩彼此热吻的疯狂气息。 窗,不知道何时关上了,月亮照不进来,屋内烛火明灭了几下,暗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份爱情,不能见光。 彼此,心知肚明。 “姑娘,你睡了没?南宫公子有急信!” 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良辰正用力的拍着门。 一片漆黑的屋内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咒骂,良辰一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又不是时候?这也太意外了哈~≧▽≦)/~不知道为何,良辰脑海里一想到自家主子愤怒暴走的模样,就有种想要爆笑的冲动~忍住,忍住~ “什么事?” 翎钦尧板着脸推开门,全身上下散发着“我很生气”四个大字,看着眼前这个跟了他四年没出什么差错的小丫头,有那么一瞬,眼中透露出一丝杀机! “问剑南宫公子的信。” 良辰将手中的信双手举过头顶,让自家主子看到。 “有事?” 翎钦尧看见那“南宫劫”三个大字,努力使自己忍不住,没有真的一巴掌拍死这丫头。 究竟是你家主子的性福重要点,还是你家主子情敌的,一点点小事重要一点! 翎钦尧狠狠地瞪了一眼因为睁大眼而显得很无辜的良辰,手里接过信封,再松手,那信已化作一摊灰烬,直直的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再无踪影。 “主子,这是给迷姑娘的信。” 良辰低声提醒道,垂着头,恭恭敬敬的。 “她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翎钦尧没有过多的表情,“下次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半夜跑来了。” 话音刚落,良辰还没有想明白什么叫“她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的深刻含义,那扇对于良辰来说有些单薄的门就关了。 翎钦尧气恼的爬上床,从身后抱住已经在睡觉的小媳妇,喵的,为什么每一次本王的好事都被那两个小丫头搞砸掉,这样下去本王迟早要不举! 迷娃咯咯的笑出声,安抚了翎钦尧,自顾自睡了。 今夜,也就这么过了~翎钦尧小王爷垂头丧气的想着,竟是一夜没睡着,早晨起来就是俩华丽丽的黑眼圈。 看到这里,良辰终于按耐不住,找了个地方狂笑了起来,笑的迷娃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自己衣服穿反了。 马车离开风云城,身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城门之上,有人一身紫衣,手里一支青色的笛子放在唇间,一曲凤求凰便这么出来了,只是这调子,莫名的哀转久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马车渐行渐远,迷娃还是听见了那春风里若有若无的笛音,忍不住伸手打着拍子轻声呢喃。 此情此景,一如那日任府竹林,两人心意相通。 却看如今, 一人城楼之上,目光迢迢,遥遥无归期; 一人马车之内,心思百转,念盼甚多。 三日之后,玄墨城门口,排了一队又一队的锦衣卫,看来是在欢迎某位仁兄归来。迷娃下了马车,瞟了一眼刚从马上跃下的某只王爷。 想必,不会是欢迎她的。 “王爷,皇上迎您与迷姑娘回宫。”领头的人一身软甲,手持长剑,想必是身份较高,混的不错的了。迷娃眯着眼睛,与暗处伤情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查此人身份来历。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些士兵,嘴上默不做声,完全一个柔顺的小媳妇儿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江湖里传言甚多的“艳门迷辞”,反而与朝廷之中达官贵人的千金十分相像。 “知道了。” 翎钦尧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将在原地保持不动的迷娃抱回车中。 翎钦尧这个举措,在城门口引起一大片的惊呼声,毕竟,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又都这么有名,谁都认识。 翎钦尧听见惊呼声,扫了眼围观的群众,笑咪咪的说:“这位便是我翎钦尧,认定的妻子!” 底下又是一片轰动,讨论声四起。 “尧王爷的未婚妻不是明月小姐么?听说还是太上皇赐的婚啊~” “你知道什么啊,明月小姐早就与王爷解除婚约了,几日前嫁往风云城潇湘书苑的少公子去了。” “我家老婆子在潇湘书苑做事,听说,明月小姐拜堂前就死了,办的是冥婚,而且新郎也离家出走了!” “潇湘书苑的少公子不是上一届的状元付梁谋付郎么?听说一表人才,怎么可能受得了冥婚这种事呢!” “就是就是~” “听说付公子喜欢艳门的迷辞姑娘,也不知道那女人长得什么样,竟然能够让付公子倾心,大闹过两次百花谷~” “啊?!” ………… 马车在一片流言与蜚语中淡定的驰进城中,直奔皇宫。 迷娃仍旧有些晕车,即使是自己配了一些香燃着也无济于事,刚刚停车,便毫不客气的吐了。 看传话的那位将军一脸暧昧,唉,终是让人误会了~良辰美景两个小家伙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金銮殿中,皇帝翎钦寻正在翻看奏折,殿外传来太监唱喏的声音,抬起头,便看见一身蓝色朝服的翎钦寻身旁立着一个静静的女子,一袭白色衣裙,裙边金色的荷叶边甚是耀眼,袖间裙脚还有一些白色的狐狸毛,衬得那人如神妃仙子一般。 两人站在一起,甚是般配。 “臣弟拜见皇上。” “民女迷辞见过皇上。” 翎钦寻身躯如折枝玉桂,对着皇帝一拜,而迷娃,亦然。 “你们两个,倒挺像夫唱妇随的~”皇帝放下手中奏折,走下高台,打趣道,心里却是有些苦涩。 “皇上,这话于礼不合。” 迷娃垂着头,那如蝶翼一般的睫毛颤抖着,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情。 “……”皇帝无语,嘴里嘀咕着:“出宫一回,朕说话你都要还嘴了,朕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皇帝还不忘抒情的表演一番,好似谁负了他的心一般,端的是真情流露。让人同情不止——如果他穿得不是龙袍而是布衣,如果他所在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小巷角落的话。 迷娃扯了扯嘴角,并不言语。 其实迷娃是个无趣的人,你同她开玩笑,就跟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她会开玩笑——不过是冷的,要不然,你对着她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自怡娱乐是会让气氛更加僵硬的东东~ “咳咳,皇兄,注意形象。” 翎钦尧干咳了声,皇帝果然停止了他的表演,接下来吩咐宫女太监摆宴御花园,说是要为自家皇弟和迷辞姑娘接风洗尘。 不一会儿,三人说笑着来到御花园,御花园里春光无限,百花齐放,处处是写满春景,流露着皇家霸气。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动,自有一种骄傲涌现于心中。 迷娃对着一株开得正欢的红色牡丹,淡淡一笑,俯身张开红唇,轻轻含住一瓣,轻轻扯下,用舌头舔了舔吞进肚子里。 心里莫名的有种喜悦以及宁静。 “咳咳,你可别把朕的御花园吃得跟月才的后花园一般了。” 皇帝在迷娃背后阴凉的说着,说着,此时已有宫女端来一副棋,白玉玛瑙为子,金丝划线,阳光下,端的是富丽非常。 迷娃回过神,翎钦尧已是心有戚戚焉的跟自家皇兄杠上了,阴影里,翎钦尧那俊俏的侧脸,宛如神手雕琢而成的一般。 “皇上不会如此舍不得你这么一个御花园的。”迷娃淡淡一笑,干脆神手将整朵牡丹都摘了下来,坐在花圃里看两人下棋。 此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迷香味,忍不住眉头微蹙,垂下秀气的眉毛,慢慢嚼着花瓣,翎钦尧似乎也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却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依旧跟他的皇帝兄长下棋。 这时,天边闪过数道幻影,手中甩出数片亮如雪花的暗器,一数,竟是九九之数!迷娃看见翎钦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彼时他人已经跃起,半空之中,如鸿鹄展翅! 翎钦尧不知何时,手中握了一柄剑,那剑亦是亮如白雪,却是透露着阵阵寒光,在空中如游龙在天,片刻之后,袭向皇帝的暗器全部在地上叮当做响,翎钦尧落在石桌上,风,拂过他的衣摆,这是迷娃第一次看见翎钦尧出剑,如此漂亮,干净,利落! 迷娃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手里刚摘的花瓣飞出,如一片片锋利的刀刃,击向几个刺客,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翎钦尧手中剑如流光回雪,泛着万古长存的寒冰与迷娃发出的“暗器”一起,打的众刺客措手不及,连忙抵挡。 他们没料到,迷娃所发的“暗器”根本不具备伤人的能力,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混搅视听,减轻翎钦尧一对多的压力罢了。所以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迷娃的暗器,正要庆幸时,却被一片雪亮划破喉咙! 迷娃扯下一朵白牡丹,又是一把“暗器”挥出,配合着翎钦尧的剑法,两人一明一暗,一真一假,一静一动,如心有灵犀,看得被御林军护在身后的皇帝好生羡慕。 片刻之后,打斗终于停止了,御林军收拾现场,翎钦尧看了一眼静静坐在花圃里宛如神像一般的迷娃,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走了过去,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随即将她套进怀中,心里莫名的喜悦。 他没看见,迷娃如蝶翼般的眉睫掩下的担忧,那些刺客,绝对不是普通的刺客,能够出入皇宫,要么是皇宫死士,要么就是皇宫里有人与外界的人勾结,不论哪一种,都必定有惊天阴谋…… 迷娃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冲暗处的伤情比了一个手势,让她做好准备。 “皇上,您身上怎么有血啊?” 惊呼声由远及近,迷娃没有抬头,便已闻见一股香风而过,香气里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 迷娃惊讶的抬头,看着那个朱钗环绕的女子,一身粉红色宫装,上面绣满各色牡丹,行走之间,衣带当风,如天上下凡的花神一般。迷娃看着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事,刚才不小心粘上的。” 翎钦寻笑着说,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疏离,拉开两人的距离,一眼望进迷娃的心里。 好吧,虽然不愿意承认,皇帝有一张对不起观众对不起天地的脸,但是那双眼睛确实挺好看的~≧▽≦)/~ “阿尧,迷辞也累了,不如就把酒宴摆在琮德殿好了。”翎钦寻将眼神从迷娃身上移开,看向她身边的牡丹。 光秃秃的。 想必她很喜欢吧? 翎钦尧点头答应,带着迷娃回琮德殿。 迷娃抬眼看着这间屋子,恍惚间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翎钦尧让宫女取来一件颜色比较喜庆的宫装,让迷娃换上。 那是一件鹅黄色的宫装,胸前绣了一朵大大的红牡丹花,腰间束上精致的红色锦缎,长长的裙脚拖地,环佩叮当做响,迷娃正着脸,翎钦尧为她梳了一个朝天髻,配上各种发饰,往那一站,亭亭玉立间一颦一笑皆是亮丽动人。 翎钦尧满意的收手,捧着迷娃的脸在大殿中央看了好半天,仿佛这一世都看不够一般。 他家的小媳妇,怎的能够如此好看?让他如何愿意给别人看…… 他黑色的眸中流露着一种悲哀,那种伤笼罩着整个琮德殿,久久不散。 迷娃忍不住淡淡一笑,靠在翎钦尧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很安静,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彼此都明白。 这样的禁恋,是不会有结果的! 殿中,宫女都退下,只遗这么两人相互依存。 好像全世界都毁灭了一般! “咳咳。”皇帝干咳了一声,开始发表他的言论,让人忍不住要摁着太阳穴一巴掌把他拍飞~ “皇兄就不要打趣臣弟了,你的封后大典什么时候举行?” 翎钦尧将头转向一边,耳根开始发红了~心里还在嘀咕着,什么时候皇兄这么爱说话了? 第三十四章翎钦迷! 酒宴开始时,在座的两个男人都以为迷娃不会喝酒,想要强灌,自然,皇帝只是凑凑热闹,而翎钦尧则是不安好心了。 迷娃也不推辞,他们倒,她就喝,虽然迷娃自从来这里之后便再也没有喝过酒了,但是迷娃的酒量,一直都很好的~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被哥哥拖去参加各种大小宴会,每次都要被灌上各种名牌酒~而且这酒的度数并不高,对于迷娃来说,它就是水。 于是几轮下去,皇帝又开始跟自家悲催的弟弟嚼舌根了。 皇帝:你家那位怎么回事啊~ 受王爷:你问我我问谁啊,你不是说她三杯下肚一定会倒的吗?现在三壶都见底了还笑咪咪的看着我。 皇帝:一般人是这样的,你不是说迷辞不会喝酒吗? 受王爷:本王确实没见她喝过酒,也没听说她跟谁喝过酒~ 皇帝:妹的,朕怎么感觉她就是一酒坛子啊!抓狂! 受王爷(心虚):…… 迷娃笑咪咪的看着那两兄弟离自己远远的嚼舌根,手里端了一只琉璃杯,在昏黄的烛火下,有种梦幻般的感觉。牙齿轻轻咬着杯子边缘,贝齿甚是诱人。 “皇上乃是千金万贵之躯,一直为迷辞倒酒,恐怕会使迷辞折寿,不如迷辞敬陛下一杯。” 迷娃嘴角带笑,将一杯酒双手托到皇帝面前,皇帝脸上表情一涩,心花怒放的端着一饮而尽,而翎钦尧不满了,自家媳妇儿,给别的男人敬酒,没有他的份~ 迷娃看了,也倒了一杯,敬给翎钦尧,看着翎钦尧表情大转,暗暗一笑,随即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大了。 没错,那杯中的酒,就是刚才两个男人敬给迷娃的有料的酒的其中一小杯~ 迷娃垂着睫毛,看着自己面前,白玉酒壶中酒色晕染着面上的陀红。 只是,迷娃虽然猜中酒中有料,却没有猜到究竟是什么,翎钦尧喝下酒便觉着不对劲,再看自家皇兄面色桃红,赶忙让良辰美景把皇帝丢出琮德殿,自己很端正的看着静坐在桌前的迷娃,只觉得他家媳妇儿真可怕~ “宝贝儿,你在酒中下药干嘛?” 翎钦尧扑过去,迷娃避无可避,被撞了个满怀,有些无语的腹诽,这药不是你下的么?伸手想要推开身上酒气特别浓的人。冷不防,却被翎钦尧捉住,凑了近去吻着。 迷娃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恍惚间意识到这两个不安好心的男人究竟下了什么料,忍不住脸烧的通红。 “宝贝儿,你真美。” 翎钦尧在她耳边呢喃着,热气扑在她侧脸,迷娃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苦笑,迷娃啊迷娃,你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啊…… “阿尧,不要这样~” 他低头含住她如玉般的耳垂,动情的吸允着,弄得迷娃痒痒的想要笑。 “那要怎样?” #内容已和谐# 翎钦尧的手指一直在她的私处徘徊,邪魅的抬眼看着自家可爱的小媳妇儿将脸瞪得圆鼓鼓的却是愈发的面若桃红。 “你真可爱。” 翎钦尧蹭了蹭迷娃的脸,一阵宽衣解带的功夫,屋内暧昧的声音四起。气的门外此时已是身为淑妃的明珠拂袖而去。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迷娃抱着翎钦尧的脖子忍不住喘息,捏着拳头重重的捶着他的胸口。 此时,她的力气已经耗尽,捶在翎钦尧胸口,没有丝毫的疼痛,反而有种痒意,心痒难耐是什么样的?翎钦尧眯着眼,抓住迷娃的手,狠狠地吻了一口。 “人都已经走了,还不快起来。”迷娃瞅着不对劲,暗暗叹了口气,她这是招惹了什么男人啊,这是野兽啊,有木有~ 迷娃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什么样的,单是自家这匹狼就有些让她喘不过气来,想来以后要好好的向无双教坊中的嬷嬷林茹了。 “再多躺一会儿。” 翎钦尧眼中清明,搂着自家小宝贝儿,看出她的闪躲,伸手宠溺她的刮了刮鼻子,好像,她很害怕自己的靠近呢? “昨晚一定没睡好。” 翎钦尧轻轻的说。让迷娃腹诽着:罪魁祸首还不是你!!翎钦尧这话让迷娃有种想要将他踹下床的冲动。迷娃眼中闪烁着重重焰火,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痴痴的一笑。 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迷儿,我们下个月成亲可好?” 翎钦尧痴痴的说,看着迷娃要睡着了,又忍不住想要把她弄醒。可是又不忍心,只是凑到她面前,低声诉说。 “嗯,表吵。”迷娃翻了个身,滚进身后人的怀里,睡眼稀松间恍惚听见那人痴痴呢喃。 “迷儿,我爱你,如果失去了和你在一起的机会,世间再无完美爱情,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世间所有的情话都将成为屁话,如果我们不能结为夫妻,这世间,所有的夫妻,都将不得白头到老。”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却是让人如此受伤。 第三十五章翎钦迷(二) 迷娃朦胧中听到的消息在寂静了一个月后变成了真的,她嫁给了翎钦尧,当日天公不做美,下起了密密的雨,皇帝却是大宴天下,十里长亭摆满酒肉,罢朝三日。 那日雨里的天空迎风飘满烟花,迷娃还在迷茫之中不知所措,便成了主角,穿着伤情亲自缝制的金蝴蝶穿花嫁衣,羞羞嗒嗒的垂着下巴,让人好不相怜。 那日迷娃见到了付擘——她的父亲,亦见到了她的母亲——迷妃,传说中聪颖美丽的女人,如今痴痴呆呆的看着她,眼中全是漠然,让她如何不心中伤痛。 南宫劫来了,带着对她这个义女不甚满意的父亲南宫情,与艳九天一起坐在高堂上,两人都没有想到彼此会结为亲家,很尴尬的握手攀谈。 窗外还下着鄹雨,两人拜了堂,翎钦尧被人拖着给文武百官敬酒,迷娃静静的坐在画云楼里,也许是她的幻觉,她的耳畔传来笛音,陌生而又熟悉。 伤情换下她那件从来没有脱下的黑色劲装,换上了一套与她同样的嫁衣,推开窗身影消失在风里。 关于那一夜伤情去了哪里,迷娃没有过问,也没有刻意去查,只是从那一夜之后,伤情便只穿白色了。迷娃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说什么,跟尧王爷讲明白鬼堡的事之后,她也光明正大的服侍在她身边。 伤情显得很开心。 这天,天气尚好,刮着清凉的风,后花园里迷娃躺在美人靠上,正享受着阳光,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红影,百花谷红衣信使半跪在迷娃面前,伸手拿出一封信递给迷娃,迷娃淡淡的扫了一眼,并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信使接到肯定答案而去。 “迷儿的头发愈发的长了。” 一阵风吹的迷娃的头发十分凌乱,身后有人用手插进她的青丝之中,熟悉的气味直直的扑进她的鼻息。 “还有呢?” 迷娃眯着眼,不为某人这么一句恭维的话而有所动容,看着这模样,暗处两个小家伙以及伤情都有些激动了,以为是有什么好戏看了。 翎钦尧一愣,显然听出了迷娃口中语气怪怪的,从背后搂住她的纤腰,凑到迷娃耳边,缓缓的吹了一口暖气,故意讨好迷娃。 “王爷,您不觉得您有些事情有必要跟本王妃商量一下么?” 迷娃冷冷的说,拨开他的手,转过头不去看他。 花园里的荷花开了,亭亭玉立,接天莲叶中煞是好看! 翎钦尧挥退院子里的丫鬟,坐到迷娃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一脸认真的问: “迷儿说的是哪件事?” “哦,”迷娃眼中露出一些戏谑,不去看那张写满真挚的脸,只是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幽怨的说:“看样子王爷瞒着本王妃的,不止一件事咯?” “……” 翎钦尧苦着脸无言以对,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一口一个冷,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看着翎钦尧心有戚戚焉的模样,迷娃暗笑一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狠狠的拉扯着,如一个小孩子发现了新鲜玩具似的,弄得翎钦尧哭笑不得,紧紧地搂着自动送上门的某位。 “听说皇上找着了失散多年的妹妹了,还跟本王妃长得挺像的。” 就在翎钦尧以为刚刚那是场惊吓,冷不防听着怀中乖乖的小媳妇儿冷冷的说。 “本王妃什么时候有空要去拜访一下。”边说还在翎钦尧腰上拧了一把,疼的翎钦尧眉头紧蹙。 “听我解释好么?” 翎钦尧赶紧把他腰间的手拿开,痛死了。他有些委屈的腹诽着。 “好啊,你先说你是怎么把我身上的东西拿走的。” 迷娃眯着眼,想起余珽拿了她的羽毛自己仿做了一个,却没有想到那石门没有被打开。如今,自家孩子却是直接拿去送人了,让她如何不气,那可是她在那个世界里带过来的唯一的东西啊——貌似也是从这边带过去的。 那片羽毛一旦出了江湖,那么她的身份就面临着被公开的危险!这个死阿尧,臭阿尧,难道他不要她了么?就这么随便的把她丢出去,还没有跟她说! 迷娃低着头,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嘴巴无意中翘得老长。 翎钦尧看了她这模样,心中一痛,俯身下去想要吻住她的唇,却被她躲开,眼中,还闪烁着晶莹如雪花的泪光。 “宝贝儿,不哭,为夫的错了还不行吗?”翎钦尧低头吻着她脸上的泪,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她流泪,却是如此的可怜,如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也许他真的错了,他看上的女人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懂得如何去独当一面,如何去承担,可是他只想让她做他的妻,而不是要她去面对那些她所难以面对的,他只想好好的,拥她在怀,好好的,用尽天下来疼她,宠她。 迷娃没出声,被他摁在靠上,明明她没有哭的,只是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什么玩意儿啊!!! “乖,不哭。” 翎钦尧看着那如滑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泪,只能不停的道歉,道歉。 迷娃把头转向一边,努力的想要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她现在不想见这个人! “妹妹……” 刚进花园的南宫劫看着美人靠上那暧昧的一幕,瞬间风中凌乱,感觉自己就跟自己身上这件淡黄色的长衫一般飘啊飘的~ “大哥。” 翎钦尧尴尬的起身,邀南宫劫到前厅坐下,唤良辰美景去上茶,回到花园里,看见迷娃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已经睡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张开臂膀将她抱回房,仔细的盖好被子,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迷儿,对不起。我只是想我们过得更好一点,将传国信物交出,是最好的办法。” 翎钦尧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吩咐伤情看好,不要让人来打扰。 他没有看见,身后熟睡的人眼角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流出,跌进被子里。 南宫劫是来讨论关于他家夫人一夜之间变成公主的事,让他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翎钦尧垂着眉,淡淡的呷了一口茶,稳住那甚是激动的人。说了一通好话将他打发走,又想起自家皇兄的生日快到了,有必要给他准备一些贺礼。 “良辰美景,把上次淑妃娘娘送来的礼物送给皇兄,嗯,顺便再附书一封。”翎钦尧淡淡的起身,嘴角挑起一抹莫名的笑。 他没有说明附书一封要写什么信,因为如果连这些也要他说,这两个小家伙就该走人了。 他翎钦尧绝对是个有仇必报的小人,所以皇宫刺杀那么一次,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也足以让他盯上了。 回屋看着迷娃还在睡,也不好叫醒她,让她继续睡着。 不过到了第二天,她还是睡着,翎钦尧便觉得不正常了,请来御医看了,开了副安胎药,其他的什么也不说,最后他干脆把天医八长老拖出来。 老头子抽着烟跟尧王爷说:“这小姑娘……尧王妃,身体上没多大问题,只是离了魂。” “离魂?” 翎钦尧眉头紧蹙,这个症状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所谓离魂的人的症状跟他家小媳妇儿差不多,有些离魂的人会在床上躺一辈子永远也不会醒来,只有极个别的人能够清醒。 “嗯,这种病,药石罔治,王爷就不要为难老头子了。” 老头子起身走人,只留翎钦尧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睡得不是很安稳的迷娃,她的眉头亦是蹙着,不过是因为做梦。 她并没有离魂,只是在做梦。 翎钦尧如是想。 第三十六章跌落,遗失千年 迷娃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站在登云山顶的龙图废墟里,一个跟她长得特别相像的夫人跟她说着什么,显然,她就是大哥南宫劫的妻子,翎钦尧莫名其妙的多出来的妹妹,她听的不是很清楚,却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她推下山顶。 山下,是万丈深渊! “不——” 迷娃长开手指,绝望的吼道,眼前闪过无数回忆的画面。 自己的丈夫为自己梳妆,他嬉皮笑脸的说:“宝贝儿,你怎么能如此好看~”他会宠溺的跟她道歉,会为自己吹笛子,甚至在有人的时候也蹭到她面前偷偷摸摸的吻她的脸,偶尔不去早朝带着她玩离家出走,他会在别人面前做正人君子,在她面前做无赖,他时常会在陌生的环境下把她扑倒…… 他从不曾抱怨过自己不会做饭不会缝衣,只会抱着她说:“没关系,我的妻子又不是用来做饭缝衣的。” 他们的身份是如此的尴尬,可是他从来不提,也从来不曾为了这些事跟她吵架,没有做错事也会低声下气的跟她道歉,处处迁就她。 他是如此的好,如今,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迷娃看着崖上笑的癫狂的女人,心里只觉得冷。 不知道掉了多久,迷娃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猛然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她睁开眼——是从南宫劫那里拐来的瓢虫红绫,在空中飞舞着,如一双巨大的翅膀,迷娃呆呆的看着那红绸心中一动,将腰间围着她的红绸扯下,在空中划过一道艳丽的弧度。 她还不想死! “公子,天上有个长着翅膀的人!” 一片草地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一身布衣,一手握着墨柱研墨,一手指着天上,一人一身黑色长袍,衣间绣满白色的曼珠沙华,华丽异常,正在全神贯注的作画,听了身边的人的话,缓缓抬头,便看见那天上有如神仙下凡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翻飞,手中红绫有如天边最后一抹艳色,让人好不惊艳! “那是人。” 黑衣人看了一眼天边的人,唉,这般出现,明日,这无双城便会到处传唱,把此人引为鬼神了。 此时,无双城内,亦是无数人都看见了这么一幕壮观的景象。 听琴楼,刚刚听完琴的一个富家公子踏出听琴楼大门,抬眼,便看见天上一道亮丽的身影飞过,往城郊堕去。 “白天也有流星啊。” 那人呢喃着,身后一片仆从满头黑线,腹诽道:“皇上,你的眼神真好。” 没错,这颗“流星”就是迷娃了,然而此刻她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当今新晋皇帝翎祎引为“流星”了。眼见着就要落地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手里红绸一挥,红色裹着她的身体落在地上,如天降神女——想必神女没有她这么狼狈。 “公子,真的是个女的,还挺漂亮的。” 一个声音响起,迷娃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那个布衣少年。 他站在一个黑衣人身后,那黑衣人正在专心作画,丝毫没有因为迷娃的从天而降而影响到他。 “抱琴,不可无礼。” 那人终于画好了,将狼毫放进墨池里清洗,半眼也不看迷娃。 此刻,这片草地的周围暗处挤满了人,都在观望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迷辞见过公子。” 迷娃不知道这是哪里,理了理衣服冲黑衣人行了一礼,那黑衣人终于注意到她了一般,抬了抬羽扇般的眉睫,斜眼看了一眼迷娃,眉眼中充满了漠然。 “迷辞?”那人薄唇轻抿,眉目中流露出些许不屑。 “很奇怪的名字。” 此人甚是无礼。迷娃在心中给初次见面,映象不佳的人打了个低分。 “还好。”迷娃也不喜欢热脸铁人冷屁股,收了红绸,转身就走。 “站住,我家公子还没说让你走!”被换作抱琴的男子拦住去路。 迷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个子不高,长相平凡,不似地上黑衣人那般惊艳,眉宇间,却有种说不出的灵气。 “放肆。” 迷娃双眼一睁,眼中透露着无数威严,一拂衣袖,手里数瓣桃花脱手而出,那是听雨为她打造的暗器! 那花瓣划破空气,直袭抱琴面门,却又中途猛然一变,分上中下攻去! 迷娃看着那人躲闪不及,被花瓣划伤,露出一丝冷笑,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看她,抬脚径自离开。 “看热闹的人,需要玄墨起身相送么?”地上一身黑衣的男人终于有些动容,起身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眼中只是不屑。 “不,不用了……” 一听到玄墨这个名字,周围江湖中人都面露慌张,迅速消失在玄墨面前。 笑话,玄墨虽然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却是翎国第一富商,皇帝平复七国的左右手,跟随皇帝南征北战无数,如今翎国建立之初,处处需要他的财力物力,惹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可以吃。 “抱琴,怎么回事?” 玄墨检查了抱琴身上的伤口,拔出花瓣,只见他的伤口里流出翠绿色妖冶的血。 “这花瓣有毒。” 抱琴缓过神来,在胸前四处快速点穴,防止毒素蔓延在其他地方去。 “好厉害的毒,好奇特的暗器。”玄墨看着手中泛着粉色的花瓣,翻手取出一粒解毒丸塞进抱琴嘴里,催动内力助抱琴疗伤。 “多谢公子,恐怕她不是普通女子,刚才她看奴才的眼神,就像奴才以前在皇宫内苑中看到的一般!” 抱琴眼中闪过那女子的眼神,冰冷又有神气,浑身上下透露着威严! “莫不是七国之中还有余孽!”玄墨冷冷的说话,伸手将花瓣放进袖中。 迷娃缓缓行至城中,只觉得这里熟悉而又陌生,万事万物百废待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刚刚打过仗么?迷娃眼中疑惑,无意识的抬头看着面前匾额。 “听琴楼?” 迷娃呢喃着,单薄的身躯一颤,楼里一个掌柜的笑咪咪的出门将有些迷茫的迷娃请进店里。 这小店的格局,很像无双教坊。迷娃眯着眼,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坐在听琴楼里,迷娃忍不住刚刚坐下便逃了出去。 她要去看城门,这里是玄墨城!一定是这样的! 城门上,清晰的挂着“无双城”三个劲楷,迷娃只觉得整个人都空了似的,头脑有些晕眩,即使在高空失重了那么久,迷娃也坚持着不要自己的身体跨下,不能让阿尧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可是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看样子她还是无法面对自己国家灭亡。” 城门口出现一辆华丽的马车,全身都是漆黑色却是有股异香。马车里一角车帘被一只白玉青葱般的手勾起,露出一双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露出些许笑意。 “把她带回去,交给翎祎。” 玄墨放下手,一个仆从从马车上跳下,将人抱起。 第三十七章听琴楼上 迷娃被人称作心有万窍玲珑,可是在刚刚与心爱的人成亲之后,便发现自己再次穿越了,心里的打击可想而知。所以这么一昏迷,便是三天三夜,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入眼满是刻丝弹墨帷幔,床上的纱帘也不是她原来的白纱,而是黑色的,透着淡淡的熏香。 “阿尧,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迷娃呢喃着,抬头对着房顶的夜明珠照着自己的双手,冷冷的光照之下,竟是没有半点生气。 “姑娘醒了。” 屋内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衣女人突然出现在迷娃面前,纵使迷娃心有准备,也差点被吓一跳。 “这里是哪里?” 迷娃扶着精致的雕花床栏坐起,万千青丝如瀑,少了束缚竟是带着些许凌乱的美态,一身白色的开襟衣裙,甚是好看,只是一双桃花眼,却是带着深深地漠然。 “这里是辎园,公子的住处。” 那人冷淡的回答,推开门让阳光照进来。 “我叫抱画。” 屋外阳光明媚,花圃里仪态万方的坐着一个黑衣人,他的黑衣衣角绣满白色小花,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煞是好看。他还是在作画,画的很认真,丝毫没有被抱画的动作影响到。 “你们家公子是?” 迷娃看着那黑衣人,他的侧脸俊俏刚毅,如神手费尽万年时光雕琢而成的一樽雕像一般,薄唇轻抿,线条干脆利落,这种唇线的男人,往往坚毅勇敢,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想尽办法得到,脾气倔强骄傲,对什么人都十分的不屑。 他专注的神色,却是很好看的。 “你听好了,我家公子叫玄墨!” 抱琴虽然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飞仙女,但是每每提到自家公子,语气里便是透露着骄傲。 玄墨不是女的吗?迷娃心里虽有疑问,却是没有问出口,或许是民间传言传的有些离谱了,可是这也太扯淡了~迷娃扯了扯嘴角,度出门,身子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阴翳。 靠在花圃上,闭眼闻着这些草香花香,努力的让自己变得静谧。 这个辎园很好,很漂亮,四面墙壁长着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于假山之巅,或穿于石隙里,甚至还有垂檐绕柱,萦砌盘阶,如翠带飘飘,或若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即使是皇帝的御花园,亦是不能够比的,况且整个园子里摆满花圃,芳香袭人。虽然人力雕琢的痕迹处处可见,可是这般光明正大又不做作,这恐怕是迷娃见过的最好的一个园子了。 真想把这个地方占为己有啊! “迷姑娘的姓很特别,举止也很特别,又从天而降,不知道来自何方?” 玄墨似乎是画好了一张画,将紫玉狼毫放进墨池里清洗,他就那样坐着,身形如玉桂临风,不知道风靡多少少女。此刻,他却是淡淡的问自己边上,有种想要摘下他好不容易从晋国王宫里弄来的花的迷娃。 “我来自玄墨城。” 迷娃淡淡的说,看着面前这个美男子脸色变化的很好看。 玄墨城,以玄墨他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城市,若是皇帝知道了,必定会治他个目无君上之罪…… 抱画不满了,大声吼道:“你瞎说什么啊你!” “那里如何了?” 玄墨不以为气,淡淡一笑,立起身来,竟比迷娃要高一个头不止,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嘲笑。 “那里很好,有我的亲人,爱人,还有曾经的朋友。”迷娃也不管他那嘲笑的口吻,她从来没有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说过什么心里话,玄墨是第一个,尽管她已经对前路有些迷茫了,可是,她还是要悲中作乐不是吗? “你很有趣。” 玄墨淡淡的开口,度回他的房间,抱画收拾着花圃里的画作,迷娃凑近一看,那也不是什么画作,只是几笔不规整的东西,却很漂亮。明明几笔就能完成的,他却是坐在那里坐了很久,才弄好。 玄墨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似乎只要在无双城中,他就不怕她跑了一般。 迷娃仔细的逛着这个四处还流露着战火硝烟味的城市,这里的格局还和玄墨城中一样,让她不安的心微微有些安慰了。 当她再次站在听琴楼时,眼里如冰晶一般,不再流露着任何情绪,攀上听琴楼,一切都还是新的,脚下风衣亭里坐着把酒言欢的客人。楼上清静的帘子下还放着一架瑶琴。一时鬼使神差,便凑了过去,迷娃用琴不少,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把好琴。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 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 惊起西风冷楼阙, 谁峨眉轻敛,袖舞流年, 谁比肩天涯仗剑, 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 花期渐远,断了流年,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 迷娃不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她一生只爱一个男人,即使老天故意给她许多考验,磨难,她也会毫不退却,可如今,相隔千年,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叹一声苍山负雪,浮生未歇。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 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 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把千年咒怨轻湮,成全了谁的祈愿, 他不见,她守韶华向远,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 ” 听琴楼里的食客似乎都被这琴,这歌给吸引住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托着腮帮子听着。 毕竟大家虽然都知道玄墨公子偶尔会来听琴楼弹琴唱歌,但是这偶然,却是要加引号的,他这征战多年,能够登上听琴楼弹琴的次数少之又少,有时候一年也未必会有一次。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 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 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把千年咒怨轻湮,成全了谁的祈愿, 他不见,她守韶华向远,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 ” 楼下人看不清楼上人的身影,所以都以为是玄墨在弹琴,毕竟,没人敢动玄墨用过的东西——据说他有超级严重的洁癖~ 此时,听琴楼后,辎园的玄墨一愣,手里抱画刚刚削好的梨子抖落在地。 “谁动了我的琴?” 虽然那是把半新不旧的破琴,不过,毕竟是他用过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回公子,是您带回来的迷辞姑娘。”暗处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恭恭敬敬的说。 “是么?”玄墨起身,理了理衣袍,脸上闪过一丝兴趣。 “苍山负雪,浮生未歇。” 玄墨淡淡的说,往前院听琴楼而去,只余黑衣人与抱画面面相嘘。彼此脸上都写满不可置信,他们家公子,怎么有些怪怪的? “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 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 徒留西风冷楼阙。” 此时翎祎还没有踏进听琴楼,便听见琴声,歌声,停在门口,一行人挡住听琴楼的入口,痴痴呆呆的听着,听到最后,翎祎手中折扇一拍脑袋,脚下踏空而起,身影如鴻,矫健的英姿出现在听琴楼二楼。 “玄墨,你这歌叫什么名字?” 翎祎摊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一副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模样。 “阿尧?” 迷娃抬头,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手中忍不住一颤,扯断了一根琴弦。 “阿尧!” 那熟悉的脸庞,那熟悉的爽朗的笑……都是她心动的景点。 迷娃蹦了起来,脸上盈满笑容,那笑干净而又清纯,像一个找到家的撒娇的孩子,桃花眼里,如此的诱人,满心满眼都倒映着他的模样。 “女的?” 翎祎愣了一下,手里的折扇已经挡在了他面前,隔绝她的接近。 迷娃亦是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人,那长相,那身形,那声音…… 可是他不是,他的眼睛里,不会有她的倒影…… 即使长得一模一样,他也不是他! 第三十八章浮生未歇 迷娃失落的整理情绪跟面前这个人道歉,此时,楼下已有一群人围着,却是没人敢上来。 “皇上怎的到了这听琴楼来了。” 楼下有一个又清又魅的声音响起,迷娃抬头,楼道上上来一个人,一身黑色长袍,长袍上绣满白色的小花,看起来却不是很花哨,反而给人一种雍宋华贵的感觉。 “不是听见你在唱歌,我才不来。”被称作皇帝的翎祎貌似心情十分不好,斜眼笑咪咪的看了眼静立在一旁的罪魁祸首迷娃,又将眼神移向靠着楼梯站的美少年。 “呵呵,看样子皇上是不想见我允你的人了。” 玄墨一上楼,视线立马被纱帘之后断了琴弦的琴给吸引了过去。随后抓住迷娃脸上一闪而逝的情绪。 看来迷辞对这皇帝,想必很有好感了。玄墨浅浅一笑,阳光照在他身上,如琼花碧树,十分之雅致雍容。 “玄墨说的是哪里话,几天不见,你倒是多了一个红颜知己。” 翎祎有些不乐意了,随意的坐在窗边的一张八仙桌前,没人倒茶,没人奉糕点,偏偏这个新晋的皇帝还怡然自乐。 “呵呵,皇上说笑了。” 玄墨抿着唇,并不否认,也不承认,往楼下招呼了一声,便见抱画托着糕点以及茶水上来。 原来,这里是被禁止随便来人的,想来是自己冒犯了。迷娃冲玄墨道了谦,正要与抱画一起离开,冷不防玄墨却叫住了她,让她坐在他旁边。 这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幸运的事,可是迷娃却不觉得,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与阿尧长得甚像的人…… 玄墨亲自为迷娃倒了一杯茶,迷娃捧着,淡淡的呷了一口,也不说话。 “这便是你要见的人,迷辞了。” 玄墨淡然的说,一举手,一抬头,淡定优雅,虽说他是跟随翎祎一起打天下的,可是他们之间,却完全没有君臣之间的关系。 “迷辞,这名字怎的如此奇怪?” 听到这话,迷娃又一次被那相似却不是的眼神打量着,她闭了闭眼,努力使自己的手指不再颤抖。 “姑娘你是哪国人?” 翎祎没有注意到迷娃身上的小细节,而玄墨却注意到了,眯着眼,黑色的眼里只是天空的倒影。 “翎国人。”迷娃缓缓的说,此话一出,两人具惊。 “二位若是在找七国余孽,那么大可以不必将时间耗费在迷辞身上。” 迷娃一语戳中两人心思,两人相视一眼,都淡淡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玄墨勾起茶杯呷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黎窝,煞是诱人。 “迷姑娘很聪明,玄墨也不喜欢说话绕弯子。”玄墨放下手中的杯子,动作十分有节奏,很好看。 “迷姑娘应该是个琴师,玄墨想要迷姑娘在这听琴楼继续弹琴,每个月五十两白银。”玄墨淡淡的开口,“如何?” 翎祎虽然有些粗神经,但是也能够明白玄墨在说什么。 迷娃苦笑,摸着腰间的红绸,点了点头。 跟聪明人讲话方便,可是也很劳心劳神。尤其是在自己精力不济的情况下。迷娃的头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于是,从今天开始,迷娃成了听琴楼的首席琴师,不过在很多人眼里,弹琴的不是他人,就是玄墨,听琴楼每天爆满,大部分都是待字闺中双十年华的女人,不过迷娃有些遗憾,为何没人上来看看坐在窗前帘后的人,到底是谁! 第三十九章浮生未歇(二) 迷娃自从那日白天睡着之后,便再也没醒过,翎钦尧请了假在家中,每日每夜都搂着她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 他的小媳妇儿,一定会醒来的! 他推了所有的邀请函,包括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他只是静静的守在迷娃面前,仿佛化作了一樽石像。 “迷儿,我的宝贝儿,你怎么还不醒?”翎钦尧扶起床上躺着的迷娃,仔细的给她喂白米粥,然后抱着她出门晒太阳。 花园里太阳光很舒服,洒在迷娃身上,却是笼罩着阴翳。 “主子,皇上将宰相一家连根拔除,明珠皇后赐酒毒死。” 良辰美景异口同声,想要用最新消息让忧郁的主子开心一下。 翎钦尧将怀中的人儿放到靠上,直起身“哦”了一声,便回屋子里去了。 想必是明珠放在礼盒里的东西吓着皇兄了,翎钦尧眯着眼,想到。 当日明珠在琮德殿中送给他的礼物里有什么东西,明珠比他更清楚——一只巨大的毒蝎子。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翎钦尧会把她送出的礼物转手又送回去。所以当她喜气洋洋的给皇帝祝寿时,便命定了她的下场,究竟是什么…… 她的妹妹死于她手,她自己,命丧己计,一切不过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翎钦尧拿起一张寸尺寸金的白狐狸毛薄毯,边上还镶着细致的金边。他出门,将手中的毛毯还在迷娃身上,完全无视掉了一旁兴致勃勃的两个小丫头。 “主子,你振作点!” 良辰美景两个小丫头突然跪在翎钦尧面前。 打从自家王妃睡着的那一刻,他们家主子便如同失了魂一般,目光中再无闪烁的晶莹,恍如行尸走肉一般,让人害怕,下一刻,他就会倒下。 “本王没事。”翎钦尧替美人靠上依旧熟睡的迷娃掖了掖被角,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吻。 “迷儿睡着了,本王还要等迷儿醒来,等着本王的孩子出生,本王不会怎样的。” 翎钦尧的眼睛还是没有从迷娃的身上移开,说话也是那种轻柔如没有魂魄似的,让人忍不住担心。 不过,貌似良辰美景这两个小丫头更关心王妃昏迷着她腹中的孩子如何生出来~ “主子……”良辰美景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自己的想法,再看美人靠上躺着的王妃,心里突然有种豁出去的感觉。 “我们去天医找药启公子,他一定能够治好王妃的!” 良辰美景说的斩钉截铁,端着瓜果而来的伤情听到这话,手里一不小心,水果滚落在地。 “没用的,八长老不是说了这离魂症药石罔治么。”伤情插嘴道,心慌意乱的蹲下身捡水果,白色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可怜。 “那老头没有办法不代表药启公子没有办法啊!”美景吼道。 “药启……”伤情呢喃着,最后将手里的水果一抛,转身逃开了。 “药启公子怎么了?” 良辰嘀咕着,让仆人将地上摔得十分美妙的水果收拾了,自己拉着妹妹也退到暗处。 这时候,听雨来了。 他的衣服很花哨,这是翎钦尧第一次见他穿正常人穿的衣服,以前他都是穿着乞丐装进出王府大门的,搞得好像翎钦尧亏待了他似的~可是这个影子,却与那日登云山上的余珽相像。 听雨,余珽而已…… 想来迷儿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了。 “堡主还没有醒啊。”听雨站在迷娃面前,想来是他得到信息的速度有点快了,听雨摇了摇头。 “本来她还让我多做几个防身用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用的上。” 听雨站着小声嘀咕着,不笑的眼眸里写满兴趣,与翎钦尧交谈起来,直到月上柳稍头,才起身告辞。临走前送给翎钦尧几张袖弩,小巧玲珑,煞是讨喜,黑色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墨绿的光,如此好看,却也如此的……致命! 翎钦尧随手将袖弩赏给了良辰美景,任她们折腾,自己依旧痴痴呆呆的看着美人靠上的女人。 不过几日时间,江湖中便传言说,曾风流一时的尧王爷傻了。所有人都在惋惜,一代天骄,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尧王爷这一生,就败给了艳门最出色的弟子。 如果这在以后迷娃若是没有醒来,那么千百年之后,这又是一段佳话了。 第四十章迷茫 迷娃的琴艺从原先的惨不忍瞩,到如今的随心所欲,可是下了狠功夫的,不然,她今日又怎么能够在听琴楼坐上琴师的称号呢? 不过貌似知道她是听琴楼琴师的人很少,因为她住在辎园的缘故,下人都以为她是玄墨的伺妾。让迷娃忍不住想要大吼一声“我是有夫之妇!”。 说真的,她还真的小瞧了玄墨这个小身板,府中妻妾真不是一般的多,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现实般的红楼,有时候她就在想,曹雪芹在写《红楼梦》之前,是不是跟他有过一腿。当然,她知道辎园只是玄墨府中的冰山一角时,已经是她来这里一个月后了~ 玄墨不限制她的行动,也不限制她的花销,她时常超额透支她的银子,玄墨也不阻止。平时她也很难见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谁也不会被他放在心上的男人,不过偶尔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挺吓人的。 迷娃想要重抄旧业,以骗起家,打着玄墨的金字招牌披着一头青丝跟个女鬼似的招摇过市,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此时翎国百废待兴,寻常百姓都过得很疾苦,稍微有点钱的都广结善缘,散财布施,官府办案什么的也很兢兢业业,这么一番欣欣向荣的太平世道,想找个贪官奸商狠狠地宰一顿都找不到~在迷娃将整条十字街都逛了一遍之后,决定用手里的钱开一家孤儿院,乱世之后,总会有这么些许无父无母的孩子出现,迷娃虽然不是生在乱世,却也是从小爷爷一把屎一把尿的长大,若不是爷爷,她早就死了,哪还活的到现在。 迷娃闭眼祈祷着,诚然,她不是好人,可是她有家人,有丈夫——甚至还有一个存在但是她自己却不知道的孩子。她希望他们能过的好。 “姐姐,你在干什么?” 一个小孩拉扯着她的裤脚,迷娃回过神来,看了看天色,估计会有一场阵雨来到,便决定今晚不回去了。 “姐姐在想远方的亲人,祈祷,祝福他们,在没有姐姐的日子里,要过得更好。”迷娃蹲下身,将提问的小女孩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包子头。 顿时想起以前她家那匹狼也经常这么干,有些时候还跟小孩似的蹭她的脸,便是一阵失神。 “姐姐……姐姐……” 那小孩伸手在迷娃眼前晃,不明白眼前这个好心的大姐姐为何笑的如此空明,她害怕,害怕她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 “嗯?” 迷娃迷茫的回过神,屋外传来低微而又慌乱的脚步声,不经意间,原来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 她有些疑惑,颦着眉头行至大门去,她将房子租在郊区,为的就是安静,不会有人来。所以这栋房子不当路的,主人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低价出租给迷娃的,而如今,却响起了敲门声,必定就是到这里来的,因为门外的小路就只能通到这里,迷娃嘱咐围着她的孩子们先回里屋,自己手里摸了一把粉色花瓣才开门。 门外立着一个中年人,长须飘飘,长得十分清秀,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在风中恍惚间如神仙降世一般。此刻站在门前,却是分外狼狈。 迷娃请他入内,招呼了茶水,正要去忙,却被他叫住。 “夫人这是一个人住?” 那人从一进屋便没有说话,看着迷娃忙碌,此刻见着迷娃要走,叫住她。 “不是。”迷娃摇了摇头,直觉此人不安好心,暗自防备。 “先生为何问这个?” “夫人姿色上乘,容貌端正,如此一人独守空房,不如,就跟了在下去吧!”那人嘿嘿一笑,面露凶狠。他关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自从迷娃租下这里,他便每日踩点,发现这里除了孩子,就是她这个美人了。 迷娃冷哼一声,不怒反笑,距傲的抬头。 “喝了我的茶你还想带我走,想得倒美!” 迷娃说话时中年人已面露痛苦之色,滩倒在地。迷娃面露冷色,看着那张痛苦恐惧的脸,淡淡一笑,美如桃花,在这人眼里,却有如毒药。 “啊!” 一个孩子从里屋探出头来,见着如此恐怖的一幕,忍不住惊叫起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却睁大眼看着这一切。 “药屰,你怎么出来了?” 迷娃打从听到他叫药屰时,便似乎猜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将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领回来了。 也许,他就是开创天医门的始祖! “姐姐你用的毒好厉害!” 在迷娃诧异的眼神里,药屰端起桌上中年人才喝一口的茶,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无色无味,毒中极品。”药屰细说着迷娃这药的好处,随后眼睛放光,要拜迷娃为师。 迷娃惊悚了~虽然她早知道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乱世中生存需要懂很多,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个药屰,竟然如此熟知药理。 草草答应了,将外面买的晚饭让他们吃,至于地上那个中年人,便送给药屰做实验了,虽然这样极有可能给他的心理成长造成影响,甚至扭曲,不过迷娃并没有阻止,迷娃只是跟他说,后悔的时候不要推卸责任。 她坐在窗棂上,靠着窗框,轻轻的闭眼,感受着雨水滴落在她身上的冰冷,就这样,一夜不眠。 入夜,辎园中,玄墨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水,手里的画笔勾画了了,绘出一副美人倦午图——那是某人常常在花圃里铺一张毯子倒下就睡的模样,睡梦里,她的眉头依旧紧凑。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注意到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子,一旦一天见不着她的身影,便有些不安,害怕她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 “还没有回来吗?” 玄墨转身,对着身后的黑衣人淡淡的说,仿佛在问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可是在抱画的眼里,却是有些不正常的,曾几何时,她家公子开始关心别人了?从来没有! 公子,这是动情了啊! 黑衣人摇了摇头,仔细的将迷娃一天的行踪都报给他家莫名其妙的公子,包括有男人走进了她租的房子,就再也没出来过的事。 玄墨听罢,摆摆手让那黑衣人下去休息,自己看着刚完成的画,窗外的雨飘了几丝进来,落在画上,模糊了那细致的眉眼。 坐在窗边,他眉头微蹙,放下精致的珍珠帘子,透过这些东西看雨,果然没有那么冷了。玄墨微微一笑,屋子里的夜明珠不分白天黑夜的亮着,照的玄墨眼睛生疼,竟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迷娃从郊区的屋子里回来,走上听琴楼,便看见长期只有她一个人的楼上坐着一袭黑衣,衣上白花点点,人如琼脂玉树,姿态无方的坐在楼上靠窗的桌子旁,刻丝纱帘之下,那人白玉雕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见迷娃上楼的声音,也没有说其他,举止优雅的倒了一杯酒,慢慢品着。 “玄墨公子今日怎的来听琴楼了?”迷娃寒暄着,走向琴台,那日她弄坏了的那把琴安然无恙的躺在上面,黑色的琴身曲线优美,如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今日无事,便来听迷姑娘弹琴,迷姑娘不会介意吧?” 不知道为何,虽然他一眼就看出来迷娃不是处女,却一再坚持,只管她叫姑娘,府中丫鬟亦是。 “不会。”迷娃心里虽然有些奇怪,明明在辎园也能听见琴声,为何一定要跑到听琴楼上来。却也没有多问,坐下身。 楼下三三两两的坐着不少闺阁小姐,亦有些文人墨客,想要一瞩鼎鼎大名的玄墨公子尊容。 迷娃看着模样,竟是跟自己在无双教坊中弹琴时,墙上坐满江湖中人差不多……可是,这里,不就是无双教坊么?迷娃摇了摇头,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手里拨弄着琴弦,一调不平的起音。 “就让永恒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云都停住 去翻看光阴写的书 那些字迹清晰又模糊 风在记录 这段不知来处的路 渐渐消失的地平线在你脚下 如果忘了自己怎么去抵达 翻山越岭而来的风吹痛脸颊 看到了终极却听不到回答 雨落下去 直到火与血都沉寂 再没有人记得有过你 雪等不及 掩埋那些沉默的秘密 别去触碰从白骨里开出的花” 唱着唱着,迷娃的眼中又浮现出他的倒影,笑咪咪的跟她说:“我只要迷儿,从此,所有红颜如白骨。” 他跟她一样,不会梳头,却苦苦学了好久,为的就是哪一天,可以为她的青丝,盘上属于他的发髻。她跟他说,她的头发,这一辈子,想要梳一辈子都可以……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他梳个什么发髻。 “多少破碎画面闪现那一霎 不要忘记黑夜里静默的悬崖 彷徨和迷失是遗忘的代价 笑意明灭像呼吸 日升月沉在你眼睛里 跋涉过多少个世纪 追逐存在的痕迹 镜子里面的人哪个才是自己 最陌生也最熟悉无法触及的谜底 就让永恒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那一刹那刺青蔓延在胸膛 就让永恒时间承载你的目光 穿过谎言真相迷雾中回望 就让永恒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那一刹那刺青蔓延在胸膛 就让永恒时间承载你的目光 穿过谎言真相迷雾中回望” 此生,她迷娃,注定要负了他么?迷娃垂着头,阳光透过纱帘斑斑驳驳的落在她的身上,竟是刺透了玄墨的眼。 玄墨稳坐着,耳畔里听着楼下客人的赞颂声不绝,再无法把她与名门旺族之女联系在一起。即使是乱世,也没有哪家公主小姐如此满目仓荑——她们都是养在闺阁之中,吃饱穿暖,有人伺候,再看迷娃,虽然气质高贵冷漠,但是到了听琴楼几月,也不见有人在寻。 也许,他真的猜错了。 玄墨垂着如蝶翼般的眉睫,手里把玩着白玉酒杯,杯中,仅剩的一口残酒倒映出他眼中的深沉。 “迷姑娘似乎在怀念着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玄墨淡淡的一笑,只是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那笑未至眼底。 “是迷辞的夫君。” 迷娃一想起那人,脸上便会露出灿烂的笑,可是下一秒,漂亮的眼眸里便彻底是黑暗空洞的悲伤。 “迷姑娘一定很爱他。” 玄墨低头看着杯中的酒,两人恍若相识已久的老友一般攀谈,谁也无法相信,就在前几个月,玄墨还对她爱理不理的。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在吞噬你的生命的同时还会带给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夺去你不想要的东西——对于玄墨来说,是这样的。 “嗯。”迷娃脸带红晕的说,手里一不小心,勾断了一根琴弦。 琴声撕裂,将迷娃惊醒,失神的看着自己被琴弦割破的手指。一丝鲜血滴落在琴体上。 “你受伤了?”坐在桌前的玄墨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因为低着头而没有被迷娃看到,玄墨从衣袖里拿出一条手帕,墨色的,绘着白色的兰花,带着香气。 玄墨把帕子递给迷娃。 迷娃一愣,这人不是有超级严重的洁癖么?平时她若是动了他的东西,他就是用这种看起来黑不溜秋的帕子裹着被动过的东西扔出去,连帕子都不要了~ 迷娃脸上虽然写满诧异,却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将手指包起来。 “流了一点点血而已,只是明天不能来听琴楼弹琴了。”迷娃裹着手指一手揉了揉。 玄墨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微蹙,从衣袖里拿出一只造型优美的黑色小盒子放在琴台上。 “这是兰席琼花膏,今夜睡前抹上,三个时辰便好,不会耽搁。” 迷娃真心的惊悚到了,看着那伸过来的手,眨了眨黑色的眼,没有伸手去碰。 早在几天前,玄墨借了一方墨池给迷娃,迷娃用了之后洗的很干净才还给他,没想到她前脚踏出他的房门,他后脚就把墨池扔出了辎园,据那个动静看来,还砸伤了他的妻妾~ 虽然迷娃不太懂这么一指甲大小的兰席琼花膏值多少钱,但是能够让玄墨随手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不会便宜到哪去~单不说其他,就是迷娃现在手上的手帕,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绣工用最大的心力最好的绸段做的,据说这种绸段一年才出一匹……可想而知,迷娃是不敢要的了~≧▽≦)/~ “帕子和膏,都算玄墨送于迷姑娘的。”玄墨看了一眼一脸“受宠若惊”的迷娃,很不客气的说实话。 “多谢玄墨公子。” 迷娃嘴角扯了扯,面部肌肉有些僵住,果然不出她所料啊。这个……有钱的超级洁癖狂。 “不用谢,迷辞姑娘明日正常上班便好。”玄墨眼角露出些许笑意,连带着嘴角的笑也亲和了一些,不似往常的笑,这种感觉,不会像是凭空捏造的神一般——完美。 “皇上约了玄墨商谈一些事,玄墨便先行离开了。”玄墨礼貌的站起来,说明情况,也不待迷娃回话,便下楼去了。 迷娃愣愣的看着那么一个端庄的比她还端庄的虚伪背影,看了看今日的天空,因为昨夜下雨,今日看起来像是洗过的一般,只剩蓝色。 若是在往常,玄墨这个高高在上的主人必定会正眼也不给迷娃,只是随心所欲的爱干嘛干嘛,绝对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跟别人说原因的。 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第四十一章七国余孽 迷娃回辎园收拾了些许金钱,到街上买了一些糕点小吃,才往自己租住的地方而去。 那四面环山的小院子里,药屰盯着迷娃随手甩出的书——那是药启送与她的一本记载了天医门各种医毒之术的书,一旁地上躺着那日想要霸占迷娃的那个中年人,此时他面露痛苦之色,生不如死的模样,让迷娃忍不住颦起秀眉。 “柳儿,蕃儿,晟儿,姐姐来了。”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药屰没有抬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屋里蹦出三个年龄不一穿着朴素的孩子,其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子柳儿跑在最前面,迷娃还没有入门,便被三个人扑了个满怀。 “药屰,姐姐买了一些雪花糕,过来尝尝。”迷娃进屋把东西放在大堂里的桌子上,三个孩子已经很不客气的把糕点拆了开来,迷娃看着院子里专心致志的看书配药的药屰。 “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药屰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张嘴回了迷娃的话。 “药屰。”迷娃看着那小小的身子,透露着说不出的决绝。 迷娃摇了摇头,从屋子里拿出几块糕点递给药屰。 “药屰,先吃一点,待会儿会饿的。”迷娃隔着桌子伸手合上药屰手中的书,将他小小的身子拖进自己怀里。 “姐姐,我还不想吃。” 药屰也知道争不过迷娃人高马大的,所以乖乖的坐在迷娃怀中,扑红着小脸,用大大的眼睛看着迷娃手中的雪花糕,以及她手上包裹着的黑色手帕。 这帕子,很眼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它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还来不及抓住,便再也找不到了。药屰看着迷娃包裹着帕子的手,轻轻上翘了一下睫毛。 “姐姐的手指怎么了?” 药屰关心的问着,伸手解开迷娃手中的帕子放在石桌上,装作仔细观察着迷娃受伤的手指,其实不然,他的眼神一直往石桌上飘,一副”眼在伤口心不在,看病不如谈恋爱”的模样,不过药屰再怎么狡猾聪明,也未必能够逃的过迷娃那双洞察人心的眼。以前艳九天可是一直管她叫小狐狸,现在,药屰这只小狐狸又怎么能够逃脱她的法眼呢? “不小心割着手指了,没事。”迷娃有些失意的说,摸了摸药屰的头,一点一点把雪花糕喂给药屰。 “我帮姐姐上点药,很快就好了。”药屰跑回自己在东边的厢房,提出一个小小的药箱,却发现里面没有呈粉末状或者膏状的药,都是些草药,手是人身上的敏感地带,敷在伤口上会很疼的。药屰愣愣的看着自己小小的药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屰儿,没事,我只是伤了手指。”迷娃拍了拍药屰的肩膀,轻柔的搂他在怀,安慰他。 “你已经够好了,是姐姐的骄傲。” 不知道为何,看到药屰,迷娃就想起药启,不知道他小时候长什么样,是不是跟药屰一般…… 打从第二次见面,迷娃便已经知道药启的事儿了,他身上患有不治之症,天医门主费尽心力将他留至二十几岁,耗尽天才地宝,可惜,他终是在迷娃成亲之日去了,那日伤情一日不在她身边,回来之后,她便是一身孝服,让迷娃忍不住心疼,可是迷娃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说清楚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只能彼此都痛苦罢了,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姐姐……”药屰因为迷娃这么一句真情告白,小脸涨得通红。 “姐姐,屰儿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晟儿从屋里出来,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瞪大眼。 柳儿蕃儿哭笑不得的将糕点塞进嘴里,才把他弄起来。 “你这毛孩子,下次小心点。” 迷娃拉过晟儿,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狠狠的拧了一把他的脸。 “呜呜。”晟儿哼了几声,“姐姐以大欺小仗势欺人~” 迷娃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姐姐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都识字么?” 药屰,晟儿,蕃儿都点了点头,说认识,只有柳儿环视了四个人,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柳儿这是?” 迷娃此时心中明了,却想要她自己承认,也许这会戳伤她的自尊心,但是她更喜欢有勇气去面对的孩子。 “没事,以后我教柳儿认字就好。”药屰笑咪咪的向柳儿伸出那双并不大的小手。 有那么一瞬,迷娃有种错觉,这双手,注定要握起整个世界。 柳儿还是没说话,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对面伸出一双手。 空气里只剩静默。 “我也教!” “我也教!” 蕃儿和晟儿不约而同的伸出自己的一双小手,蕃儿恶狠狠地瞪着晟儿,嘟着小嘴说:“晟儿,你干嘛打我手背啊!” “哇咔咔,哪有,我只是放的比你慢了那么一小点点,屰儿哥哥也没说你打着他了啊!”晟儿嘀咕着,只是这嘀咕声有些大而已。 “谁叫我是霹雳无敌美少年啊!”蕃儿一脸自恋的说。一眼看着就是“欠扁”二字比“自恋”二字更突出。 “丫头,哥不是圣人~”晟儿冷冷的说,脱口而出“丫头”却不是针对柳儿的,而是蕃儿的,谁叫他长得比女孩还好看啊~ 作为主角的柳儿,完全被两只大乌龙给无视掉了,默默无语的站在药屰面前,眼看着自己两个不负责任的哥哥你追我赶的嘻闹。 “以后,我教你。” 药屰看了眼在疯玩的两位,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幸福的笑,略略低头,拉过柳儿的双手,凑到柳儿耳边轻轻的说。 “以后,我教你。” 柳儿抬头看着那张认真的脸,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天真的脸上写满倔强,就是不肯哭,这景象这神情,迷娃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四个孩子有诸多相似之处。 迷娃看了眼发不出声音的中年人,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在眼眶里转了良久,终于变成了泪水流出。 夜,很寂静,迷娃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光从她的房间里散发出来,似乎是黑夜里唯一的指路明灯。 四个黑影不约而同的站在迷娃房间外,彼此竟也是没有多少意外,若说有也就是药屰一直拉着柳儿的手而已。 “进来吧,四个精力旺盛的小鬼。”迷娃揉了揉太阳穴,掩下眉宇间的疲惫,其实,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几天没睡了,愣愣地看着床边放着的黑色手帕,还有一盒兰席琼花膏。 过了一会儿,四个小鬼头才磨磨唧唧的推开门,似乎是不想打扰迷娃休息一般。 其实,四个小孩,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疲惫,只是只能看着,却束手无策。 “姐姐,你没事吧?” 柳儿跑到迷娃床边,担忧的看着床上的迷娃,淡黄色的衣裙从床上拖到地上,身上盖了一匹红色绸段,唯一奇怪的是这绸段要比一般的绸段宽了不少,长了不少。 “这话不是我要问你们的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间来干嘛!” 迷娃伸手戳了一下柳儿的额头,眼睛在她身后衣衫整齐的三人身上徘徊,这些毛头小子,终于按耐不住了啊。 “我们……”药屰欲言又止。倒是蕃儿,直接跪在地上,缓缓诉说。 他本是陈国李后主的第十三子,因为小时候被自己母妃偷偷送到民间,逢翎祎横扫七国,建立翎国,曾亲眼看见自己的国民被杀,王都被毁,后随养父母流落七国各处,看见过无数百姓与他一样流离失所,心中伤痛,想要报仇,却被翎祎身边的侍卫打伤,自从迷娃捡到他并收养他,他才开始仇恨减少……现在,他想拜在迷娃门下,修习武术,帮助百姓,只求天下再无战事…… “李蕃?”迷娃淡淡一笑,灯光下,竟有种让人拜服的圣洁之美态,这个孩子说到最后,却是语无伦次了。 蕃儿点点头,他的身份并不让人惊讶,显然是四个人事先便是知情的,唯一不知道的,只是一个迷娃而已…… “屰儿,你呢?” “晋国太子南宫情,七岁拜入佛门修道,师傅为我取名药屰。”药屰说话时,昂首挺胸,似乎为有晋国太子这么个称号为荣一般,脸上写满自信,骄傲,让人移不开眼。 迷娃点了点头了然。 “晋国是七国之中国力最强盛的国家,国主采纳视听,树立公平公正公开的国法,本是蒸蒸日上的国家,却因为翎祎的背叛而一夜亡国!我因为身在佛堂,才免于此难,师父带着我一路向东,说是有贵人相助,可是他却半路圆寂了,而我听从师父的话,一路向东,当我满面尘土的踏进无双城,便看见了姐姐,那一瞬,我便知道姐姐便是师父要我找的贵人!”药屰说起来,满脸愤愤然,小身板气的直抖。 “晟儿。” 迷娃用眼神示意晟儿说话,自己伸手握住在颤抖的柳儿的双手。柳儿茫然的抬头,姐姐的手很冰,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跟屰儿哥哥,蕃儿不一样,我的父亲是齐国一个普通的将军,战场杀敌,马革裹尸还。”晟儿眼中闪过那么一幕幕鲜血染白衣的画面,说话语气却是很平淡的,仿佛看透了生死兴亡,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我父亲是骄傲的,他是战死在沙场上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副将,却被公子玄墨收买,只要父亲一死,便大开城门,迎接御林军进城。我人小,被打晕在地,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要活着,我要报仇,我的心里有恨,我的身上有血,我的眼里有泪,我是齐晟,我不甘就此寂灭,于是,我从掩埋我的地方爬了出来,看着蓝色的天上飞下一个人,直觉告诉我,找到她,我便可以复仇。” 一段恐怖绝望的经历,被这个孩子说的云淡风轻,让迷娃忍不住佩服了。 “柳儿。”迷娃扫了一眼正在哭泣的柳儿,心知乱世之中的孩子,即使再单纯,也必有她过人之处,不过她有没有这么……随手一捡,一个太子,一个皇子,一个将军之子…… “我……”柳儿怯怯的抬头看着迷娃。 “我是燕国一个普通的百姓啊。”柳儿抿着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开口一般。 “我没有姓,我就叫柳儿,我们家是一户普通的人家,家里有奶奶和母亲,母亲每天都出门卖稀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母亲没有出去,让我和奶奶收拾东西,母亲带着我们跟着邻居一路向东,说是到了无双城就好了,在路上,我们都没有粮食,一路啃草皮,吃树根,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一回馒头,就这样,母亲为了我和奶奶活命,饿死在半路上,再后来,奶奶也死了,我终于看见了每日每夜邻居们口中所说的无双城,可是城门口的军爷们不让我们进去,把我们围在一个地方,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后来,我就遇见了姐姐……” 四个小孩子的辛酸眼泪,无声的控诉着战争的邪恶,他们本是可以幸福的快乐的安享童年,却因为翎祎挑起的战事而流离失所,有家不得归。 迷娃看着四个小孩,眼神却飘向了远方。 那个人与阿尧长着同一张脸,嘴角扬起的笑总是如阳光般照亮人心,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皇帝,更想不到,他用一年的时间,横扫七国,一统天下,建立翎国。 一年的时间…… “你们因为皇帝的所作所为而深受迫害,恨他很正常,我能理解你们,也能够给你们力量去报复,不过有一点,你们要记住。”迷娃的思绪飘忽,其实,她是有预谋的,她知道这四个孩子不会成功,或者他们长大了,也不会去报复了。 “姐姐请说,我们一定照做。” 柳儿抹了一把眼泪,眼中透露着一种不属于小孩的坚定。 迷娃淡淡一笑,伸手将柳儿搂进怀里,缓缓的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诚然,这话说的让四个孩子都忍不住流泪了,当事人却只是闭着眼假寐。 “我们一定会的!”药屰斩钉截铁的说,我们一定会最大程度的保护好姐姐。这是他所没有说出来的话,亦是四个孩子都没有说出来的话! 药屰带着三个小不点回房睡觉,迷娃幽幽的睁开眼,迷茫的看着床边燃着的蜡烛。 她不知道,在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对是错,只是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虚无的笑,这世界上的真真假假何必那么认真呢?假是真,真是假,假作真时真亦假,一切,不过如此而已。 与此同时,辎园。 玄墨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抱着一块沉重的木头,这木头说也神奇,上面居然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以及一朵盛开的桃花,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圣手雕刻而成,一手拿着刻刀,在木头上刻着什么,夜明珠在玄墨头顶不分昼夜的亮着,玄墨突然一顿,抬起头来,眼神透过珍珠帘子,望向对面的厢房。 “还没有回来。”他失望的开口,把身后服侍着他的抱琴抱画吓了一跳,抱画随即了然,抱琴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用眼神问抱画。 他看了良久,遂低下头继续刻他怀中的木头。木屑随着他优雅的动作不停的在富丽堂皇的房间里飞舞。那木屑中央的人,美丽如夜里的精灵。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中的动作停止了,放下刻刀,一把琴的主体便完成了。 “抱琴,把雪域冰蚕丝拿来。” 玄墨看着初成形状的琴,嘴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是。” 抱琴拿出一捆冰蓝色的绳子,恭恭敬敬的放到玄墨面前的圆桌上,遂退到一边。 雪域冰蚕丝是由一种生长在极地的冰蚕吐丝而成的,这种蚕十年吐一次丝结茧,羽化成蝶之后为冰蓝色的大蝴蝶,即使在雪里,也可以飞行,这种蝶因为好看新奇稀少而成了有钱人对宠物,再加上它吐的丝颜色妖艳,筋韧很好,水火不侵,刀枪不断,深受江湖上的人的喜爱,所以这种蚕愈发的珍贵,人人都想要一只,只可惜,这蚕只有羽化成蝶才具有攻击性,到后来,便不可避免的绝种了。 玄墨看着桌上那发着白光的绳子,心生好感,拔下自己的头发与之纠缠,赋予它灵性,再慢慢把它嵌在琴身上。 许久,玄墨不曾说话。 第四十二章桃夭青龙 玄墨手中的东西就是好,迷娃睡前抹下兰席琼花膏,第二日伤口便已经好了,这让她不得不叹一声,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当你遇见了那个人,你就必须得承认,俨然,玄墨就是这种时常给人带来奇迹的人,偶尔,还会给你带来些许惊喜。 不过这次迷娃显然是有惊没有喜了。当她神清气爽的踏进听琴楼二楼时,俨然被琴台上的桃夭给惊吓到了~ 最后她始终是没有用这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用,将琴送回辎园,如她所料,玄墨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一副慵懒模样,跟只加菲猫似的,让迷娃一看就没好脸色。把琴放到圆桌上,说了一些违心话。就发现他身后抱画脸色变得很好看。 “你不觉得把你碰过的东西再送回来有点脏么?” 玄墨静静的听着,偶尔冒出几句话证明自己的世界观,凡是迷娃碰过的,必定是脏的~ “迷辞知道自己有点脏,所以一直没敢碰您的琴,用听琴楼上的窗帘裹着来的。”说着,迷娃将手抽回,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一主一仆两人脸上神色变化多端。 在踏出辎园的那一刹那,玄墨房间里传出一声巨响。 “该死的女人!” 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响起,大名鼎鼎的公子玄墨有生以来第一次爆粗口,迷娃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颤,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看天,明明是夏天啊,又是大太阳的,怎么会觉得冷啊~ 迷娃今天没有列行公事般的弹琴,坐在风衣亭里晒着太阳,脑子里一片混乱,来往食客路过她身边,都要顿下来看看,却没一个打扰她的,仿佛只要惊扰了她,便会消失不见似的,当然,更有某些大家闺秀们会以为这个动作不优雅不端庄不礼貌~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总觉得玄墨对她的态度怪怪的,忽冷忽热,忽好忽坏,也为身边多了四个七国余孽而心有不安,毕竟当今皇帝翎祎还在到处通缉七国王族,柳儿不是王族的血脉,也没多大点事,可是其他三个毛孩子就不一样了…… 不知不觉间,她就睡着了,自从她再次穿越之后,这是她睡得最好的一觉,一睡便是几天。 玄墨出现在听琴楼前院,一身墨衣,阳光下,散发着神圣的光芒,身如琼花碧树,让早在这里守着听琴楼待玄墨多时的不少姑娘忍不住尖叫。 玄墨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下意识的无视了正对着他频频暗送秋波的一众女人——迷娃很搞不懂一件事,就是为什么玄墨的妻妾排起来都可以围着无双城城墙一圈了,为什么还有人愿意挤破脑袋往他的“后花园”里钻,迷娃有点担心,他的“后宫”里的女人也许比皇帝的“后宫”里的女人还要多~玄墨看着睡在风衣亭的迷娃,忍不住略略低头,眼神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人工池里的荷花,有些发痴。 “抱画。” 玄墨负手而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是放下了什么一般。 “公子有何吩咐。” 抱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玄墨身后,一眼也不看惊呼的女人们,恭恭敬敬的对着自家公子。 “将迷姑娘抱回辎园。” 玄墨看着抱画将迷娃抱走,自己走进风衣亭,坐上刚刚迷娃躺的地方,照着她的姿势躺了下去,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很舒服,懒洋洋的催人欲睡。 闭了一会儿眼,让抱琴把围着他的女人撵走,自己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他的手,一直以来,都节骨分明,好看的不得了,连迷娃也说,这是世间最好看的手了。 这是世间最好看的手了~ 玄墨苦笑,他十七岁开始经商,十八岁商店遍布七国,十九岁遇见当时还在晋国当千夫长的翎祎,与之结为好友,把酒言欢,后因无聊,遂入军营,成为天下间最年轻的军师,随后几年里,他的生意通过翎祎的多方途径,进军七国军营,二十五岁,与翎祎共谋天下大计,二十六岁,他舍弃大部分生意,协助翎祎十万御林军同时进军七国,一年大战,他二十七岁,翎国成立,他尊为当朝宰相,翎国初立,天下衰弱,以他的财力、物力支撑着这个新生的充满生机的国家。 说他这一生,成功也罢,不论名还是利,不论是妻妾还是子孙,他都有了,集上天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全世界最成功的人。这是翎祎的话,然而,在迷娃眼里,他却是全世界最可怜最失败的人,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算计别人身上,从来不去想什么叫拥有什么叫幸福,没有人爱,即使有,也不敢去接受别人的爱,怕是陷阱是欺骗……虽然迷娃她自己也是在遇见翎钦尧之后才顿悟的~ 其实,玄墨懂得什么是爱的,当他看着她靠在自己的花圃上一脸享受时,他就懂得了,当她吃相诱人兼毫不客气的嚼着他亲手种下的他费尽心机才从晋国王宫里弄出来的奇花异草时,他就懂得了,这就是一种幸福! “玄墨,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幽幽的声音在玄墨耳畔响起,玄墨一愣,什么时候来的他竟是不知道!何时,他的警惕性如此之差了?淡淡的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见自己面前的人,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手拿一柄折扇,正笑咪咪的看着玄墨,脸上写满轻佻。 “我的玄墨美人,你最近有些失魂落魄哈!”翎祎手里的折扇挑起玄墨的下巴,抬高了不止一度。 “……”玄墨看着挑着自己下巴的扇子,眼睛里闪过一丝蕴怒,但更多的是气愤。一手拍开翎祎挑着他下巴的扇子,很嫌恶的在自己黑不溜秋的衣服上不停的擦。 “皇上来玄墨这听琴楼,就是为了戏弄玄墨的吗?” 玄墨一直擦个不停,把自己的手都弄的通红,弄完之后还不停的弄自己被碰过的下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因为愤怒,眼角挑的老长,闪现着莫名的艳色,给人一种隔靴搔痒的异样感觉。 见没有曲子听,公子玄墨也不怎么往这边看的食客们便三三两两的包了包厢去后院了,此刻,还来不及散去的食客们,正好看见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动,怪不得他遇见女人正眼也不给一个,原来是龙阳…… “玄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会很伤心的~”今天翎祎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尽说些肉麻的话,玄墨可以发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听说你最近得了支笛子。” 玄墨愤愤然,带着貌似吃错药的孩子回辎园,自己缩进池子里狠狠地洗了个澡。 翎祎嘿嘿一笑。坐在外间的圆桌旁,目光一直停在那把被遗忘的琴上,那是一把很漂亮的琴,蓝色的琴弦,妖艳的桃花,煞是好看,以他的眼光,一眼便能认出,这把新鲜的琴普天之下绝世无双。 “呵呵,玄墨果然聪明,下面有人送了我一根笛子,造型奇特,做工优良,曲线完美,通体青莹发亮,一丝金色贯穿整个笛身,如蜿蜒长龙,龙头在笛子末尾……(以下省略N多赞美词)” 翎祎话还没有说完,里屋洗澡的玄墨已是满头黑线的穿好衣服。语气低沉的说:“翎祎,你不是来给玄墨吹笛子的么?” “是,是啊。”翎祎伸出右手摸了摸鼻子,才恍然想起今日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在这个什么都用最好的的男人面前炫耀么! “你怎么不吹?” 玄墨撩开珠帘,黑色的眼眸里露出些许笑意,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动,身上穿着黑色的居家长袍,衣边上绣满金色花纹,往翎祎面前一站,亭亭而立,若春晓之花。 “呃。”翎祎有些惊愕的继续摸鼻子,又有意无意的低下头,掩下眸中些许不能面世的神光。遂从宽袍缓袖之中取出一支笛子来,横在胸前,开始吹起来。 玄墨看着翎祎手中的笛子,略略有些失神,他们总是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可是,这些不都是一个颜色么? 玄墨将眼神移至翎祎身后的珠帘。 他不知,别人的世界是精彩的,独他,终身与黑白为伍。 其实,再完美的人,也有他的缺陷,只是,玄墨掩饰的很好罢了。 玄墨若无其事的打着拍子,正要即兴吟诗几首,不料房门猛的被人推开。 “阿尧——” 睡得迷迷糊糊中,迷娃突然听见了笛声,便如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人似的,撞倒了守候在床前的抱画,往公子玄墨的房间奔来,推开房门,便愣在了原地。 那人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在端坐着的玄墨身上,丝毫没有因为迷娃的出现而停止吹笛,他吹的曲子她听过不止一次,《凤求凰·琴歌》,阿尧不止一次的吹给她听,可如今,她却是看着与阿尧长得相似的人,正在吹笛子给自己的东家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好痛好痛! “迷姑娘。” 倒是玄墨,看见迷娃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房间,还是有些惊愕的,礼貌的邀她坐下,却冷不防她直接在门口晕了过去。 “迷姑娘!”玄墨下意识的冲了过去,伸手将那单薄的身体捞进怀中,紧紧抱住。 “原来,你真的是,爱上了她。” 笛音停止,翎祎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说,手里的笛子无力的垂下。 “抱画,请大夫!” 玄墨没有理身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将那轻飘飘的女人抱进里屋,此刻,他竟是忘记了这个女人很脏!忘记了自己是个超级洁癖狂!! 第四十三章腹中有子 #内容已和谐# 良辰:说起来好像是这样的,可是主子已经当了几个月的和尚了,偶尔开个荤不是正牌的菜也很正常啊~ 美景:那你说屋里现在那个和主子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良辰(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也许是个男人也不一定~ 美景(冷汗):有理! 第二日,翎钦尧神清气爽的出门,看自家主子一脸满足的模样,门外站着的良辰美景立马狗腿的巴结了上去,想要弄清楚昨晚那个女人是哪位大神,结果被心情十分好的主子一人赏了一脚,打发去烧洗澡水了。 临走之前,美景还忍不住低低的切了一声,嘀咕道:“反正迟早都看得到~” 此话良辰甚是赞成! 翎钦尧看着自己下属走远,愈发的觉得伤情不是好人,自从她的到来,自家下属愈发的肆无忌惮的发扬自己的八卦天分~ 翎钦尧回屋,看着闭着眼有些累的小媳妇儿,心中忍不住担心,害怕她一睡又是几个月。 “迷儿,迷儿,起来了!” 翎钦尧伸手摇了摇已经很累的迷娃,让迷娃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翻白眼!但是看着那眉宇之间强烈的不安感,好吧,我们原谅他! 迷娃有些艰难的坐起身子,其实昨晚她就发现自己好像变胖了,只是没怎么在意,但是现在,坐起来居然如此的痛苦。翎钦尧赶紧伸手去扶,一面还不住的道歉。 不一会儿,热水来了,良辰美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王妃,那个是,是是王妃! “王王妃~” 上天显灵了破船好了天使掉毛了世界颠倒了她们家王妃醒了!!(拿破仑45度抬角,人死了,白色的灵魂飘向了远方~破船,这个外号好好的说~) “我什么时候姓王了?” 迷娃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也不介意两个小丫头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不过好像某人介意哈,频频冲良辰美景这两只小丫头使眼色,你们送完水就可以走了~两个小丫头倒也还算识趣,怕把自家主子惹毛了,就真的成了串烧人肉了~两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退出门外,轻手轻脚的合上门。 “这俩丫头,变了不少啊!”迷娃呵呵的笑道,只见某只不良王爷脸上蒙了一层黑色的怒气~ “是啊是啊,那俩丫头变胖了你都看得出来,本王愈发清减却是无人问津。”翎钦尧戚戚哎哎的怂了怂肩,意有所指。 “……”迷娃败了,败给他的醋劲,伸着鼻子使劲的对着空气闻了闻,慢条斯理的说:“阿尧你在屋子里放醋了,我怎么闻到一大股醋味?” 迷娃边说边滑下池子,手里将一捧热水捧出,浇到自己的玉臂上,酥胸在水中若隐若现,若是凑近点,似乎还能看到更深处。 此时翎钦尧吞了吞口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她是财狼虎豹一般,看着她洗澡,自己站的远远的,生怕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吃了。 迷娃笑不得也气不得,伸手让他拿来放床角的新衣服,那是一件淡黄色交领的长裙,腰际是宽松的线条,迷娃觉得有些奇怪,昨夜他这只野兽……也是小心翼翼的,似乎避着什么,嘴里还呢喃着什么“不要诱惑本王”、“要小心点”,再看今日这么一件腰际宽松的衣服,迷娃再粗神经也忍不住了然了,拉过翎钦尧的手,探进水里,覆在腹上。 “阿尧,你说,我是不是有了?”迷娃小心翼翼的说,扯着翎钦尧的衣服,似乎是不敢相信是睡了一觉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根据科学的结论,也就是说,直系亲属成亲,生下的孩子很可能先天不足,而且是畸形的可能性不小。 “你说呢?” 翎钦尧将手从水里举起来,刮了刮迷娃小巧的鼻子,温柔而又宠溺的说着,将整个轻巧的小丫头从水中抱起,用寸尺寸金的白狐狸毯轻轻的擦试着她的躯体,由于下手过于轻而导致在擦的过程中迷娃一直在哈哈的笑。 “不太相信。”迷娃边笑边摇头,动作幅度也开始在无意中护着肚子。 “你不喜欢么?”翎钦尧黑着脸,一脸阴沉的说,迷娃嘴角扯了扯,这又发的哪门子神经啊~伸手摸着他的侧脸,一阵失神。 “迷儿。”翎钦尧垂着好看的眉睫,张开如铁一般的双臂,牢牢的抱住她的身体,仿佛要撑起整个世界。 “阿尧,我不想离开你。” 迷娃呢喃着,想起这几个月来她做的那个梦,现实而又残忍,她无奈害怕担忧以及恐惧,如缺堤洪水,在此刻,一齐爆发。 “不哭不哭,不喜欢我们不要好了,我去叫伤情烧药!” 翎钦尧看着迷娃哭,慌了手脚,无措的抱着她,以为是她不喜欢腹中的孩子。 好傻的男人啊—— 迷娃痴痴的想,重重叹了一口气,扶着翎钦尧出门,雨已经停了,花园里,伤情正在摆弄一张红色的美人靠。 “堡主!”伤情似乎是有些瘦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在风中飘荡,整个人就宛若一个衣服架子一般,生怕她下一刻就被风吹走了。 “伤情,怎的哭了?” 迷娃伸手抚摸着伤情的脸,一手顺着她的背,这些天,她与听雨,想必都很幸苦。 “没没事,堡主醒了就好,没事就好。”伤情抹着眼泪,退后了一步,将近来鬼堡的事情汇报了一遍,便离开了,似乎是怕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似的。 “宝贝儿,你这坏女人,总是引得那么多男人跟着你,明明知道我会吃醋的。”看着伤情远去,身后的翎钦尧突然抓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扯进怀中狠狠地揉着,沉重的呼吸声在迷娃耳畔此起彼伏。 迷娃闷哼一声正要发作,眼角余光瞥见天边一抹极淡的紫色,虽然是极淡,迷娃还是能够感觉到熟悉,是付梁谋那个登徒子! 迷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便要开口留人,冷不防自己的唇被堵住,迷娃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小气男人。 翎钦尧是霸道的是骄傲的,他的女人,便不允许心里再想着别的男人,即使很好也不行,一点点也不行! 他霸道的吻着她的唇,只觉得愈发迷恋,如掉进深渊一般,不可自拔,不想自拔,越陷越深。 不一会儿,两人都忍不住停下来低低喘息,迷娃有些无奈的往美人靠上一坐,整个人便陷了下去,如一朵花似的。 这时,家丁来报,说是迷公主来见王爷,同行的,还有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迷公主?迷娃似笑非笑的看着听到这个称呼便开始肌肉僵硬的翎钦尧,脸上无晴无雪,无悲无喜,他们之间,很多事都不能够解释的,当然,也不需要解释,彼此都心知肚明就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迷娃就是固执着,想要一个解释! 翎钦尧看着自家小媳妇儿心情不好,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谁叫他当时不曾与她商量半分,大男子主义迟早会败坏在这些小细节上了! 翎钦尧吩咐暗处的良辰美景照顾好迷娃,自己便往前厅而去,迷娃看着那阳光下,仿佛度了一层金色的翎钦尧,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垂着轻颤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两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的服侍下,迷娃吃过早饭,便发现书桌上压着一封书信。挥退两个丫头片子,自己展开信纸,忍不住眼皮直跳,这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纸上是几句小诗,却是迷娃早已烂熟于心的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迷娃念着念着,感觉有些奇怪,这个登徒子的书法绝对是很好的,为何有两个字却是要比其他字大了那么一点,而且好巧不巧,这两个字便是“将”字和“亡”字,合起来就是“将亡”,将亡什么?还是谁将亡? 迷娃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却是如何也抓不住,只好先将这事放在一边,喝着茶水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伤情汇报近日状况。其他的还尚好,不过说起这个与迷娃“长得甚像”的迷公主来,伤情便是一脸怒火,只觉得自家堡主很不值!原来迷娃昏睡的这些日子里,那个迷公主,也就是她大哥南宫劫的妻子她的嫂子,时常自持身份以各种借口跑到王府来,为的就是让王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迷娃眯着眼,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爆炸,可惜伤情还来不及发现,便已经熄灭了,只剩一眼火灰一般的寂灭,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伤情觉得自家堡主笑的那个弧度,深刻的刻进了她的胸膛,刺透她的心脏。 迷娃换了一件浅绿色的镂丝长裙,吩咐了良辰美景告知王爷一声,便带着伤情出了门。 很久没有见到听雨了哈,迷娃眯着眼,两人走在大街上,分外扎眼。穿过十字街,伤情脚步一顿,将迷娃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街上不知为何,行人渐少,角落的胡同里行出十几个手拿砍刀长得肥头土脑的大汉,身上还有浓重的汗味。一点一点的将两个女人逼至角落里的胡同。 “两个漂亮娘们儿啊!俺们有福了!”带头的人脸上有一道深刻的刀疤,一直从左眼角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划过鼻梁至有脸,看起来一身凶神恶煞,杀气十足。 那刀疤男这么称呼着,身后的大汉也这么附和着,将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围住,此刻伤情手里已经摸了一把蝴蝶飞镖,冷冷的看着这些人,迷娃亦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些人,毕竟,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 这些大汉外表看起来十分的粗俗,但是看他们小心翼翼的围着他们的步法,却是精妙无比,相互呼应依存,粗中有细,拙中见巧。 乍一看这个过程很漫长,其实也不过是一瞬的事,伤情已经冲了出去,手里蝴蝶飞镖若天底流星,绽放亿万光芒,看的让人移不开眼,下一刻,她面前的大汉便身中飞镖倒地。她如此举动,立马打破了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两方人马交上了手,不一会儿,两人便发现他们实力悬殊——这群大汉看起来凶悍,实际上,真不是一般的凶悍! 迷娃躲过一记硬拳,心有余悸的看着拳头与自己擦肩而过,打在身后的一堵女墙上,顿时,墙上出现了一个洞。迷娃擦了把冷汗,伸手探进袖中,想要把平常准备的迷药以及暗器拿出来,一摸,空的?!容不得迷娃多想,赶紧闪过又一记拳头,看着伤情一个人对付起他们越来越吃力,心里忍不住焦急,却毫无对策。 她虽然被人称作心有万窍,但是也不是什么场景都能够对付的,就像这种蛮打蛮干的事,她是绝对干不了的!她天生娇生惯养,没练过什么功夫,唯一的武器就是她的琴!等等,迷娃再次闪过向自己袭来的拳头,手里护着肚子喘息着,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自己拜入艳门,艳九天教给她的,是“音杀之术”,为了练到在眨眼之间便可以用声音杀人的地步,迷娃曾经对自己魔鬼训练了三个月。自己的双手,从那时,就不再细腻如油脂。 迷娃扶着墙站定,一手护着肚子,一手五指微张,朝迎面打来的一个大汉的眼睛挖去! “啊!” “啊!” 两声惨叫同时而起,迷娃毛骨悚然的皱着眉头。 一个是打向迷娃的大汉没料到迷娃会捅他的眼,痛的在地上打滚,因为看不见而分不清东南西北,手里拿着无意中从黑暗里摸到的砍刀,疯狂的乱砍,嘴里还不老实的吐着脏话。 而另一个,却是后背上被砍了一刀,鲜血淋淋的在地上一个土豆打滚滚到迷娃面前站起来,强硬的护在迷娃身边。实际上,她脸上的冷汗直冒,背后的伤深可见骨,她还是那么顽强的站着,红唇轻抿。 “伤情。”迷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不会值钱也不能够摆脱现在的困境。所以迷娃没有安慰她,只是简略的看了眼她背后的伤——从肩膀一直到腰部,面积广泛,背后大半部分的皮肤都受到了伤害,即使以后好了,也会留下一大块疤。 “是我连累了你。” 迷娃咬着唇,冷冷的看着所有围着她的人,本来因为闪躲而有些粉红的脸上似乎画了画似的,变得十分妖冶,左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朵开的艳丽的桃花,那花瓣的颜色,有如伤情背后的鲜血。 “你练了什么邪门外道的功夫!”刀疤男的队伍里有人看着迷娃突然而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以为她是什么妖精鬼魅,脸色有些惨白的说。 “哼,管她练了什么功夫,大家一起上,抓住了这两个,还可以乐呵乐呵一阵子!” 刀疤男不敢再让自己身后那人说话,流氓气十足的用他那猥琐的眼神打量着迷娃,那眼神,就跟X光似的,被看的十分的不舒服! 伤情挡着迷娃,但她已心中一动,身形快如灵猫捕鼠,攻势如洪,转眼间已经和几个大汉纠缠在一起了。 “堡堡主……” 就在这时,伤情已经被几个大汉围住,手一推,便滑落在地,迷娃最后,只是眼角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天边血色如天国架起的彩虹桥,优雅美丽。 “伤情——”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一滴水落进迷娃眼中,让她十分的难受。 是泪吗?迷娃愣在原地,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是在想,落进她眼里的,究竟是什么?不该是泪的,泪是从她眼里流出去的,也不该是水,水没有腥咸味…… 那到底是什么呢?迷娃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泪,回过神来,眼睛里倒映着的,是一晴如洗的天空,海一般的蓝,水一般的青,鼻息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迷娃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打倒在地,身后同样有一道深刻的伤,而自己面前,十个大汉将她团团围住。 这是一种多么绝望的感觉,你知道么?迷娃抬起自己沾满血汚的手,牢牢的护住肚子。 “小娃娃?”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迷娃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飘过,身旁的大汉还来不及反应,便立即应声而倒,天边闪过一条黑影,此时那人已经站定,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迷娃,精致的眉眼里透露着漠然,慢条斯理的蹲下来,将带了血丝黑色在一具尸体上擦干净,现在迷娃才看清他手中的黑色是什么,竟然是一柄黑色软剑!药启将软剑收回腰间,淡漠的站起来,离开,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只是因为心情好才走这条胡同。 “没事吧?”老头子叼着自己的旱烟,伸手给迷娃号脉,眉头顿时纠结在了一起。 “我的孩子,没事吧?”迷娃虚弱的问道,她不知道,脸上的桃花已渐渐退却,她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你的孩子没事,但是胎不稳,很容易滑胎……你把这药每天早晨吃一粒,房事不宜频繁,吃完了就好了。” 第四十四章月影楼亡 老头子犹豫了一下,探手入怀,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瓶子放在迷娃的身边。摇了摇头道:“老头子我要去追少主了,小娃娃自求多福吧。” 说着,追上那抹要消失在胡同口的黑衣人。 迷娃偏过头,看着墙角倒下的女子,她躺着,如睡着了一般,她的身体上满是伤口,伤口上流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青石板,她的白衣上满是鲜血,那血,只觉得好艳丽好阴森,她的脸花了,眼睛还死睁着,无神的看着迷娃,从她的眼睛里,她读到了恐惧以及不甘…… “伤情。”安息吧。 迷娃将药收进怀中,闭着眼,听着耳畔传来的脚步声在胡同口停住,过了一会儿,往外而去,反反复复几次之后,迷娃就不再抱着会有人发现他们的想法了。虽然,她还能够感觉到一双关怀的眼,一直停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呵呵,这就是所谓的“将亡”么?无所谓了…… 时间变得很慢,她的大脑也变得很迟钝,几乎无法思考,然后,她再次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 一只巨大的怪兽突破女墙出现,一个身上穿着花哨的白衣的人从怪兽肚子里出来,看着地上两个平躺着的女人,身形一颤,探了探脚边闭眼的迷娃的鼻息,感觉着微弱的鼻息,听雨松了口气,才到伤情面前站定,缓缓蹲下来,轻轻的捧着她的脸,凝神看了良久,他没有去试探她的鼻息,因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已经死了,她的腹部被捅了一刀,直接将肠子拖了出来,此刻的她,是如此狼狈,如此可怜,如一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听雨抱着伤情,头慢慢靠近她的头,两人头碰头挨着,听雨没有哭,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指挥着机械兽身后的抬轿手将迷娃小心抬进轿子里,送回王府。 而他,抱起怀中一睡不醒的人,任她的鲜血染透自己的白衣,染透自己的胸膛,染透自己的心,站在机关兽的头顶,闷热的风卷带着温热的血。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只巨大的机关兽上站着一个抱着身死多时的女人的男人,衣袂当风,拳拳怒气直杀云霄,机关兽身后,是一顶红色软轿,四个抬轿手身强体壮,穿着一身红色劲装,血一样的红,如在天边清洗过似的,控诉着见死不救之人把持不住的心! 如此诡异的一幕出现在玄墨城中,安保队却不好阻止——能在玄墨城当安保队员的,多少有些见识,机关兽头顶那人,便是鬼堡的左护法听雨,他怀中抱着的那人,便是鬼堡的右护法伤情,而且这两人与尧王妃走的甚近,绝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们能做的只有疏离群众,其实他们不用疏离,百姓们也会望而却步,这样的场面,足以震慑人心! 听雨看到这种场面,丝毫不意外,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立威,他要杀人杀人杀人杀人!!!! 月倾城,我不会再放过你,绝对不会!听雨满脸狠色,是的,听雨是他,余珽也是他,当日登云山上,他伤月倾城容貌,害其毁容,他就是故意的,要她受尽折磨而死,他讨厌月倾城,讨厌一切不经过他允许就擅做主张的人,可是他没想到迷娃会要月倾城,迷娃若要,他必定会给,因为这是他欠迷娃的,不仅如此,他更没想到的是迷娃这么个无往不利的女人,竟然会解去月倾城身上的毒,甚至放她走人,若不是迷娃多此一举,伤情又怎会死! 说他恨,他只恨自己轻敌,当第一轮接到探子送来的信,他天真的以为,伤情足以对付这些个小混混,直到第二次,接到一封匿名信,才感觉到危机,当他赶来时,便是刚才那副模样了,他恨,他只恨自己为何如此的高估这两个女子,只恨为何死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伤情! 一路沉默,一路不停的有人加入队伍,走在他们后面,高举右手,似乎是在斗争一般,开始,是分布在各个角落的鬼堡中人,后来,就是不知情的人也进来了,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嘛,只是潜意识里,要跟着那站的好好在上的人,即使他很狼狈,即使他笑起来,如一只带毒的笑。 行至玄墨城中心,由于人多而引起的骚动引来了高级官员,但是他们都只看了一眼便灰溜溜的回府了,为什么咩?若是得罪了他,恐怕以后家里就是那种“一不小心”,闹得鸡飞狗跳是小,到时候若是搞得丢了性命就是大了,这种事,还是交给下级去处理好了——虽然他们的下属正在帮忙拦着路边行人。 万众瞩目,机关兽之上,听雨高举着一面玄黑色的令牌,牌子上一把巨大的斧头若隐若现。 “那是鬼斧门的令牌,他是鬼斧门的人!”有老于江湖的人一眼看出那块令牌的价值,不过他若是再多识一点,便会发现,那不是一只普通的令牌,而是门主令! 于是乎,当听雨的令牌一亮出来,四周人群更加沸腾了,不停的出现一些平头百姓加入队伍,甚至队伍之后,还跟了几只奇怪的机关兽。 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的往皇城的方向而去,看到这里,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离开,可是,他们再也无法离开了,因为不知不觉间,队伍的前面、后面、中间都站了两只机关兽,这些机器的大腿上不知道何时缠满荆剌,上面的利刺在天光下散发着幽绿的光,只要碰触,便会中毒身亡!也就是说,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逃的出去,包括本来是鬼斧和鬼堡的人,也一样,谁也逃不掉! 听雨,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惹急了,就是一个疯子!轿中迷娃垂着好看的眉睫,一动不动的,仿佛成了一座雕塑。轿中颠簸,她却没有半点正常的晕车反应,不是没有,而是她强行压制着。 迷娃抿着苍白的唇,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此时她不知,她坐的轿子已经是从一条羊肠小道拐到王府,待她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这件事,气急败坏的咬着唇。被吓到的翎钦尧抱起,赶紧抱回后院。 她的背后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一旦躺下去,就会压着,增加她的痛苦,若是倒趴着,又必定会压着孩子,翎钦尧似乎是想起什么,把着迷娃的脉,心中松了口气,叫良辰美景照顾好迷娃,自己在那张有些花的脸上,轻轻的啄了啄,好似重了,就会把她吵醒似的。 随后,翎钦尧头也不回的出了门,他不问,她这是怎么了,他不问,她疼么……他始终没有问过一句,她始终没有睁开眼,只是闭上眼,恍惚间回到了她瞎眼的那几个月,看不见东西,却从来没有被绊住,为什么呢?耳朵可以欺骗她,但是她的鼻子却不会,那时候,满屋子都是他的味道,还有那日她说话气他,百花谷茶会上他的十指相扣……不知道为何,相识以来,所有的美好都在她眼前上演,她只觉得头疼,却又忍不住去回忆那些再也打捞不起的美梦。 前院,四个抬轿手走了三个,只剩下一个还有些不耐烦的等着,翎钦尧眉头一挑,让他坐下。 “已经开始了?”翎钦尧问道,只见那人面上露出些许激动之色。 “已经开始了,门主让小的给王爷带个信。”抬轿手掐媚的说,一脸小人样,其实,没人愿意做小人,不过是形式所逼罢了,抬轿手本来也是个普通少年,因为不学好在赌场dubo,欠下鬼斧门门主五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所以没办法,他只好把自己卖给余珽,气死了自己卧病在床的老母,跟着余珽东奔西走,几年下来,也多少长了见识,不过,心里依旧怀着对逝去的老母的愧疚。心里对余珽也有些恨意,但同时也心存感激,感激他留一条活路给他,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很尽心尽力。 “是么?” 翎钦尧伸手,腰间一柄长剑刺透抬轿手的心脏。缓缓收回,淡淡的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就不用活在这世上了。” 说着起身,换上一套夜行衣,消失在王府之中。身后,一个死士默不做声的将尸体拖走,掩埋。 月影楼也就是月倾城所住的地方了,在月倾城毁容以前,她的住处总是门庭若市,在她毁容之后,便终日白纱覆面,谢绝了一切恩客,然而,她毁容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人在江湖飘,总会有人看你不顺眼,迷娃是一个,余珽是一个,翎钦尧,现在亦是了…… 此时月影楼一间密闭的暗室里,一盏五彩琉璃灯,一张原木桌,坐着这么三个人,一个一手托着下巴,紫色的长衫拖在地上,凭空而有一股慵懒味道,杏眼舒服的眯着。一个一身白色衣裙,面上覆着白纱,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有一种朦胧美,让人心动意动情动。一个一身淡粉色开襟长裙,头微微低着,面前胸脯若隐若现,看似诱惑,其实却是在告诉别人某些东西…… “付梁谋,你为什么要给余珽送信?”白衣女子问道,声音里带着媚气,谁也无法与她跟毁容二字联系在一起。 没错,这三人就是月倾城、付梁谋以及南宫劫的妻子——当今的公主翎钦迷! “你不是很想见他么?” 付梁谋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的说,眼睛里,甚至可以看到一丝报复的光芒。 一直游泳是什么感觉?如果你被关进一间黑屋子里,不,确却的说是水牢里,无法自由出入没门没窗也就算了,偏偏里面还有冷水,让你不得不一直划水,一点一点消耗你的体力,然后她才放进一些小蛇,整个人就会变得很好看!!! 要不是翎钦迷“及时”出现,也许付梁谋已经变成小天使去西天了。不过,她真的长得很像迷辞,付梁谋眯着眼,眼里写满痛苦。他的小媳妇儿,已经不是他的了……他爱的那么深的小媳妇儿,为何命运总是让他错失最爱?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翎钦迷干咳了声,脸上写满严肃,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余珽已经往这边来了,这个疯子,也不知道要干嘛!”翎钦迷眉头紧蹙。 月倾城一听到“余珽”两个字就闭嘴了,隔着白纱,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结痂的疤,忍不住痴痴的想,又能见到他了…… “干嘛?你杀了他的女人,你说他能干嘛!”付梁谋冷笑,手里甩出一张白纸,美目里流露出淡淡的嘲讽。 伤情,原名小曼,千机谷人,是鬼斧门门主余珽的未婚妻,两年前被人绑架,从此销声匿迹,再次出现,便成了鬼堡的右护法伤情,后艳门迷辞成亲之日,曾穿着一身红嫁衣出现在天医门中,夜出,换一身白装,披麻戴孝…… 纸上记载了从“伤情”这个名字出现起,到“伤情”死的所有事,虽然个中缘由说的不清不楚,不过有一点说到了重点——伤情这个人在余珽心里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他的女人。”月倾城喃喃着,遂不再言语。 “你应该庆幸月影楼所有的机关设备都是最顶尖。”付梁谋意有所指,他当日被月倾城诱来月影楼,吃了不少哭,自然很明白,这里的机关设备,放在江湖上,即使是鬼斧门,也不见得有几个可以破解的。 不过对于余珽这个心理有些变态偏偏还深藏不露的人,付梁谋却不能够去多想。 貌似余珽要比自己小那么几岁,却已经继承了鬼斧门,而他,却是连自家家业也守不住。 听到这句话,月倾城的脸色没好,似乎还越坏了,五彩琉璃灯下,跟个艳鬼似的。 “怎么了?”翎钦迷突然隐隐有些不安,看向一旁默不做声的月倾城。 许久,琉璃灯里爆出一个艳丽的灯花,月倾城似乎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有些无力的站了起来。 “你们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这屋子里的一切,其实都是余珽与我合作探寻龙图宝藏时,我求他做的,每一件机关暗器,他都比了解他自己更清楚。”月倾城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是绝望了,眼睛看着那灯火里的黄色,茫然无神。 其实,是有神的,但是那个神,不在她自己的身上。 “烦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我师傅。”月倾城转动五彩琉璃灯,蓝色的帷幕之下,露出一条暗道,里面狭窄的只能允许一个人进出,只要进去,就没有回头路。 “一定的。”翎钦迷看到那条暗道,严肃的神色柔和了不少,起身捧着月倾城的脸,心疼的说:“幸苦你了,妹子。” “不幸苦。”月倾城摇了遥头,眼中热泪盈眶,感动不已。 月倾城看着两人走进暗道,顺手关了门,出了密室,换了一件最薄的白纱,摘下面纱,对着镜子画了一个淡淡的妆。 镜中的女人,本是一张极美的面孔,如今却被大块的黑色代替——伤口上大部分的毒素虽然被解了,但是还有残余的少部分毒素,怎么也无法驱走,只能压制着。 余珽,你真的是个狠人! 月倾城不知为何,将梳妆台推翻,眼中带泪,心中藏恨,她恨那个男人,当日他们在月影楼何等风流,夜夜笙歌,承欢“膝下”,却因为她的一句“畜生”,她的一点点额外的利用,而如此对她! 偏偏他如此对她,她的眼里,还是渴望见着他,念着他,想着他! 每个人都渴望被虐,而有时候,这种虐心虐身的后果往往是自找的。 此时余珽已经到了月影楼前,此处依山伴水,风光迤丽,一座三层高的楼阁亭亭立在其中,楼阁之上,开着的窗户里飞出无数白纱,宛若天边流云,楼下种着几棵柳树随风舒展着妖娆的身躯。 此种环境,又如何能让人升起杀戮之心呢? 不过此时的余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平日里就已经毒若蛇蝎,发起火来,愈发的狠毒。 他一直站在机关兽头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衣衫被风吹飞,满鼻息的血腥,身后的鬼斧门门人不知道自家门主要干什么,只得静静地等候指令。 “余音,四发床弩准备!” 四发床弩?!军队用品!翎国高规格的远程攻击武器,没想到却被此人用来攻打这么一个小小的月影楼,余珽真真是给足了月倾城的面子! 余珽缓缓将伤情的尸体放在脚下,直起身,眼中一片清明,嘴角挑起一抹艳丽而又危险的笑,手里出现一把小小的黑色弓弩,巴掌大小,却有如西楚霸王一般,带着威震天下的力量,弯弓搭箭,看似简单的动作,事实上谁也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见一条线飞向月影楼,直直的没入三楼的一扇窗户里,再没有丝毫动静,余珽引弓再发,底下人一声惊呼,只见一扇窗户上站了一个白衣女子,她扶着窗棂站在那里,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一般。身上白纱飞舞,露出雪白晶莹的玉臂美腿,在风中摇摆,脸上戴着一条白纱,看起来分外的凄楚,让人忍不住去疼,去念,不过此时此刻,余珽,已经无法再对她心生怜悯了。 第四十五章晚娘出逃 “你要杀我,我命在此。”月倾城高傲的抬着头颅,此时此刻,她忍不住要把她过去二十三年的泪都流尽,可是没有,她没有哭。因为模糊了视线,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余珽在笑,他笑起来好妖娆,垂下手,弓弩收回,似乎是站累了,盘坐在机关兽头上,挥挥手,一排巨大的床弩被人从后面推出来,那人刚毅的表情如石雕一般,面无表情的拉开床弩,刹时,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月倾城闭眼——包括底下身不由己的闭嘴的百姓也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只见四箭齐发,分别射向月影楼四个角落,只听数声爆破声,整座楼阁如塌陷的画,月倾城在其中,瞬时崩塌,来不及呼喊,便已经被巨重的房梁压到头颅。 她曾经想过她的很多死法,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是这么死的! 四支弩箭,瞬时秒杀一座楼阁,这是何等的奇迹!何等的惊悚! 不远处一个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这场似真似假的“戏”,前后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却是透露出那人强悍的实力,就凭这个,余珽完全可以横行天下。 大家都注视这那上一刻还是漂亮精致,这一刻却化作千年废墟的楼阁,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暗处,一女子看着余珽的后背,手里暗器飞出,脸上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当余珽站起来时,一只飞镖射进他的大腿,整个人,顿时就晕倒在机关兽上。 他闭眼前,看着满意的拂袖而去的女人,眼角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回去吧。” 角落里一顶黑色软轿中传来淡淡的声音,轿外两个丫头松了口气,领着轿子往城内而去。 余珽若是如此好对付,那日在登云山顶,便下地狱见地藏王了。 轿中,那人的脸色十分艳丽,尤其是左脸,脸上一直缠绕着一朵桃红色的花,似乎是画上去的,可是却比画的更生动,她的眼里尽是桃色,手指蠕动着,却如冰似的,长长的头发不知道何时,也变成了桃红色,她捻起面前盘子里的花瓣,塞进口中,脑中百转千回,顿时觉着自己有必要回去一趟了。 “良辰,去十字街。” 轿中人笑道,眸中却并无笑意,而是冰寒与杀戮同在,五指微伸,面前的一只茶杯便瞬间崩裂。 她没有什么异能,这是她在公寓时,认识的一个牛鼻子老道传给她的一门功夫,她之所以讨厌道士,全是拜他所赐,那时她正患病躺在床上,这个家伙从天而降,说是她给他肉吃,他便救她性命,传下这么一套古模怪样的法门,就飘然而去,看得她直瞪眼! 不过还好,这不知名的功法虽然平时看起来没用,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就像现在,谁也不知道她身受重伤,这般艳丽的模样,迷娃摸着自己的脸,一阵幽思冥想。 没错,她就是本该连躺都不能躺舒服的迷娃,此刻却连个屁事都没有的坐在轿中,悠哉游哉。 轿外良辰美景彼此交换了眼神,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却并不敢反抗自家诡异的王妃的命令。带着轿子往十字街而去。 其实这俩丫头是被迷娃吓到了,翎钦尧刚走俩人正在给昏睡的迷娃擦背,然而此刻,迷娃却突然睁眼,说要去一个地方。两个丫头忍不住腹诽:人吓人吓死人这句话王妃你没听说过么? 走进十字街,轿子拐进一个小巷,迷娃从轿中出来——带着斗笠,指挥着良辰美景开门,然后进去。 这是一间空屋子,除了墙上的一幅旧字画,再没有多余的摆设,想来这家主人没有将这屋子租出去。 良辰美景都盯着那幅字画看个不停,因为真心的没见过——那画画的就跟真人似的,不过是黑白的,角落里签着飘逸的字,不过那些字两人却是一个也没看懂,也许不是字,而是一种符咒也说不定,两人自我安慰着,猛然发现自己家的王妃不见了!定睛一看,发现一面墙上王妃的身影越来越小。 良辰美景吓到了,仔细一看,不是王妃在墙上,而是这条过道墙壁太白了,头顶又嚣张的嵌着夜明珠,所以模糊了墙角的轮廓。良辰美景赶紧跟了过去,免得把自家王妃跟丢了。 听到后面终于上来的脚步声,迷娃淡淡一笑,身后那扇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门外,只剩墙上那副画中,女孩灿烂的笑,男孩满脸羞怒,却苦无办法。门内,女子脚步愈发沉稳,深藏不露。 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走法,已经让身后两个小丫头七晕八素精神错乱,因为乍一看这过道只有一条路,其实走近就会发现,其中七七八八的,根本分不清楚该往何处走,这就是迷娃的杰作,稍微不小心,你以为你到了终点,其实你还在出发点~她设计的这条密道出口分布在玄墨城各个角落,他们的探子,就是通过这条密道迅速联系到总部的。玄墨城有一条,其他地方,亦有,不过没有玄墨城中的完善而已。 不知道走了多久,迷娃终于停住,轻叩了叩墙壁,侧面的墙壁悄无声息的打开。 入眼是高贵优雅的建筑,地面光洁如玉,广场上没有来往的行人,显得很空旷,四周寂静无声,让人有种莫名的虔诚。 “欢迎堡主回堡。” 一个声音低低的说,良辰美景吓了一跳,正要跳出来拦在王妃身边,却被那人给震撼到了。 那个人坐在轮椅上,眼睛被白色的纱布裹着,正笑咪咪的跟迷娃问好。 “你的眼睛怎么了?”迷娃示意两个小丫头去推轮椅。自己走在三人前面。 “瞎了而已,李清无能,让晚娘逃了,堡主不会怪我吧?”坐在轮椅上的人歪着头,似乎是小心翼翼的问,脸上放肆的笑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 “瞎了而已,瞎了好啊。”迷娃感慨了一句,如她所料,晚娘逃了,这让人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晚娘这个艳门的分舵主,确实很厉害,而自己身旁这些平头百姓,武功都不咋地,有时候,她都有点后悔她把晚娘从艳门兰宫地牢里提出来了。 不过,后悔又能够有什么用呢?迷娃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在阳光下笑的很灿烂,晚娘即使出了地牢,也出不了鬼堡的,除非有人送她!因为这里的密道每人一条,即使有人团结起来,也无法凑足一份地图,没有一份完整的地图,她独自一人,就无法走出这鬼堡! “你如今身怀六甲,又昏睡了几个月,听说你今天还被人砍伤了,怎的跑回来看我?”轮椅上的人问道,其实,他是一名琴师,迷娃在百花谷的时候认识的,所以迷娃很不客气的把他拐骗到这里给她管账。 “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这里的鬼堡,完全是按照以前她的住处改造的,不过当然,没有了传说中的“亚马逊原始森林的古树”,也没有了“国家几级几级保护动物”,这里很正常~ “哦?” 其实迷娃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个李清,便觉得他跟自己师傅也就是艳九天俩人关系挺暧昧的,而且长得与登徒子那厮又分外神似,再说登徒子数次闯百花谷,艳九天却没有将他怎么样怎么样……所以,她有点怀疑。 “你就是付擘,对不对?”迷娃转身坐上自己的花秋千,一股花香让她莫名的神清气爽。 “李清”听着这句话,淡笑不语。 “你是付梁谋的父亲付擘,却为何一直不肯认他这个儿子,而要让他管别人叫爹?”迷娃摸着肚子,看着斗笠之下的发色开始恢复正常,其实,这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她想要付梁谋原谅她。 “那你呢?据我所知,传国信物一直在你手中,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问剑门,为何你与当朝公主翎钦迷长得如此之像?”“李清”也毫不客气的说着。 迷娃的身子一颤,居然还有人知道!看来…… “你知道的如此之多,就不怕我杀了你吗?”迷娃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你不会。”“李清”顿了顿,说:“你还想要得到梁谋的原谅,否则今日,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迷娃心中一寒,一个人,真的知道太多了。 “少时,我被艳九天追杀至玄墨城,当今太上皇于我,有救命之恩,他即使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何况一个身份,一个承诺,至于我嘛,守候在自己妻子身边,没什么不对的。” “李清”推着轮椅远去,明明看不见,却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路,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啊,良辰美景一脸敬佩。 迷娃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顿时觉得“付擘”那只老狐狸深藏不露,居然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却要点头说另一个人才是她! “王妃,这会儿王爷也该回来了。”良辰美景提醒道,迷娃回过神来,好像是的哈,带着两人回到王府,果然见着翎钦尧臭着一张脸在訓探子无能啊什么的,见着迷娃从外面回来,立马贴了过去,满脸关切的问东问西。 众探子面无表情的抬头九十度仰望天空上的太阳,什么时候他们家主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了~真他妈的诡异。(以上纯属个人心中的YY,事实上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动都不敢动~) 迷娃皱着好看的眉头看着那双关切的眼,吩咐良辰美景把药箱拿来,将翎钦尧拖进了门。 “迷儿,你没事吧?”翎钦尧记得她身上还有伤,怎么就跑了出去呢?翎钦尧狠狠的瞪了一眼迷娃身后心虚的两个小丫头。 迷娃摇了摇头,伸手撕开翎钦尧胸前的衣服,看得三人目瞪口呆,他们家王妃要干嘛!!!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迷娃不动声色看着某个有些春心荡漾的人,手里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白玉瓶子。 “呃。”翎钦尧干笑一声,想要伸手护住自己匆匆包好的伤口,本来他在回来之前,已经清洗过确认狗都闻不出他身上的味道才回来的,没想到被她一眼就发现了。 良辰美景悄悄退出,话说自家王爷要被家暴了,让人最好不要参观~ 果然不出良辰美景所料,刚出门不久,屋内便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叫的园子里的探子们毛骨悚然~他们家主子被家暴鸟??? “我自己来就好。”翎钦尧尴尬的说,不是疼的,而是冷的,迷娃的小手,跟冰似的,翎钦尧捉住她的手,在她的指挥下重新给自己上了一次药。 唉,他的英明估计就要这么毁了! “我去月影楼了。”翎钦尧缓缓的说,看着自家小媳妇儿脸上写满意外,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勒勒,看见,鸟” 迷娃被他掐的十分郁闷,由于口型不对,导致发音不准。 翎钦尧看着迷娃那模样,没有忍住,终于笑了出来,揉着她的脸,感觉手感好好~ “唔。”迷娃那个郁闷,自从这家伙第一次捏她脸她心情好没反抗,之后便是时不时的心血来潮,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揉捏…… 翎钦尧突然停下来了,似乎是吓到了一般,迷娃挑了挑眉,从他黑色的瞳孔里,仿佛看见自己嘴角一丝血迹流出。 “迷儿,真的没事吗?”翎钦尧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再见她又一次摇头,心里忍不住有种恼意,他们是夫妻,不是其他人,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事。他都希望她说出来他们一起承担。 翎钦尧伸手将迷娃拉进自己怀中,两人十指相扣,指间,纠缠着迷娃的青丝,彼此透过胸膛,似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脏在与自己的心脏产生某种共鸣。 “迷儿,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只要我在的地方,你就不会再受委屈。”翎钦尧呢喃着,拥着迷娃,轻声说:“迷儿,你还记得成亲那日,我跟你说的什么吧?” 迷娃听到这里,身躯一颤,她当然记着,也永远忘不了,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牢牢的记在心里。 迷娃努力的点点头,指甲深深地嵌进翎钦尧的皮肤。一股脑的把想说但是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话全说了。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中,再无秘密,亦或者,还有一个惊天秘密。但也无甚紧要的了。 第四十六章人淡如菊 阳光照在迷娃的身上,一切都是暖洋洋的,窗外黄色的菊花开的正是灿烂,那日月影楼一事之后,突然出世的鬼斧门再次避世不出,余珽怀抱伤情,回到千机谷,也许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再出世了,江湖,是个是非之地。 而鬼堡,也再无听雨这个人! 如今明珠被皇帝赐死,月倾城已再无生还的可能,只剩下最后的一个敌人——翎钦迷!不是迷娃,而是南宫劫的妻子! 迷娃修书一封,让信使迅速寄给三个人。 一个自然就是南宫劫。 还有一个,却是任月才的父母。 最后一个,迷娃没有写收信人,不过却写了地址——风云城,潇湘书苑。 翎钦尧推门,手里的茶点还没有放下,便走至迷娃身后,两人站在窗边。头上,是往三个方向而去的飞鸽。 “阿尧?什么时候进来的啊?”迷娃回过神,略略一吃惊,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糕点,眼睛直放光。 “你说呢?”翎钦尧笑笑,两人挨了挨鼻子,翎钦尧手中的一只糕点便塞进了迷娃口中,也许是她最近吃了不少糕点,所以她的身上有股孺孺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不是那种se欲,只是觉得,其实不做什么,也能够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亲密,只是碰碰额头碰碰鼻子碰碰脖颈,就能让人觉得很开心。 迷娃闷哼了一声,抱着一碟糕点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翎钦尧无奈,只得拉了一只三脚凳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吃的甚是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的宝贝儿喜欢向猪看齐了。”翎钦尧眨了眨黑曜石般的眼睛,伸手揩去迷娃脸上吃在脸上的一些糕屑,凑到她面前。 “让为夫的也吃一点可好?” 翎钦尧眼睛看着那红嘟嘟的唇,煞是诱人。 迷娃一听见那声“宝贝儿”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再看此时那人眼神扑朔迷离的盯着她看,心中暗叫不好。只是自己一手拿着盘子,一手被他握着,根本无法反抗这只发情的动物。 “你……你小心点。” 迷娃不情不愿的说,只听见耳边一声压抑的低笑,轻轻的在她耳边一吻,顺着侧脸的轮廓吻回自己的最终目标,一点一点的吸允其中甜蜜,仿佛要榨干她最后一滴水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离开,伸手摁了摁她的额头。 “温饱即思淫,宝贝儿你也不能例外啊。”翎钦尧痴痴一笑。 “咦?”迷娃脸上神色变化的很好看,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吗?她真的变得有些邪恶了吗? “你还在安胎中,药先生可是警告过为夫的,为夫的又能干些什么呢?”翎钦尧看着她那可爱模样,心里十分受用,脸上却是一片阴翳。 “对不起嘛,人家人家……”迷娃结巴了,可怜兮兮的看着翎钦尧。 “人家什么?” 翎钦尧捏了捏她的鼻子,他喜欢这个在他面前什么情绪都流露于表的迷娃,她这个模样,让人恨不能把全世界所有的好都捧到她面前,这只属于他的迷儿。她不是叱诧风云端庄淑丽心有万窍的艳门迷辞,她只是他的小媳妇儿,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澎湃啊澎湃。 “没,没什么!” 迷娃转过头,继续吃她的糕点,吃着吃着手里一顿,又一次可怜兮兮的看着翎钦尧。 “王爷,本王妃要吃西瓜~” 迷娃极少称翎钦尧为王爷,自己,也极少自称自己为也王妃,她这么叫着,让人听了受用无穷。 “好,本王让下人去拿!” 若不是迷娃这一声王妃,翎钦尧极有可能已经忘了自己的王爷身份,被她这么一提醒,突然间想起其实没必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 “……” 我是想让你去!迷娃满头黑线。最近迷娃孕吐的厉害,根本就是吃了就吐,所以迷娃刚说完要吃西瓜就偏过头去吐了。 “吐的这么厉害还吃。” 翎钦尧有些心疼的在一旁拍着迷娃后背。 “……”迷娃顿时无语了。 这些日子,过的很平淡,偶尔皇帝下朝会往这边来,拉着孕吐的十分厉害的迷娃走几盘,虽然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不过老实说,全王府的人都挺佩服皇上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的,隔三差五的来几次,全府的下人全当看猴戏一般——如果这只猴子长得不那么吓人,他们会看得更嗨的! 王妃怀孕之后,朝中大臣纷纷送来礼物,虽然只是怀孕期间,但是王府的仓库已经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满了。不知道生产之后会怎么样~ 自然,这种充满了现实与物质欲的想法不是出自迷娃的脑袋。 她现在想的完全是鬼堡今后该怎么办?没有了伤情和听雨,她就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说实在的,她是有点肉痛的。料到迟早有一日她会离开这里,所以必须要安排好一切。 “这么安静,又在想什么?” 翎钦尧推门,桌上摆着的食物她一样也没有吃,手里如行云流水的写着什么,那些符号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多看一眼,似乎就能让人失神。 他家媳妇儿显然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或者,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跟他坦白。 一时之间,翎钦尧愣在原地,眼神之间,是蕴含了千百年的落寞哀凉。 迷娃笔一顿,轻轻提起,画出一道妖娆的绝笔,她在笑,如窗外寒菊。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迷娃何曾看不懂阿尧眼中的落寞,只是真相,往往是最打击人的。 迷娃垂着如蝶翼一般的睫毛,捻一块已经切好的西瓜片喂给阿尧。 翎钦尧嘴唇蠕动着,张嘴一口连着她的手指一起咬下,迷娃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又觉得手指之间湿湿濡濡的,一条霸道的小蛇一点一点的包裹着,牙齿撕咬着,让迷娃如此怜惜。 翎钦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指吐出来,转身离开书房,那种感觉,就像他不会再回来了一般。 “阿尧——” 迷娃仿佛被人禁锢着一般,完全移不开脚步,只能茫然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他仿佛是知道了什么,脚步在那一刹那加快, 无力的手, 错过了他最近的衣角, 心中的那扇门似乎是关上了, 迷娃看着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宛若给他添了一件金衣,大爱虔唱,漫天神光, 她只觉得冷,如彻骨冰寒加身。 最终,颓废的坐在冰凉的地上。 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一声苦笑,命该如此,阿尧,你是我今生的最坏,亦是我今生的最爱,你教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该怎么办? 他不曾回头,亦不见,房中她泪如雨下。 她不曾抬头,亦不见,身下鲜红一片。 夜,还是没有人理她。 这个书房,似乎就成了她一个人的,深秋的地,很凉。 她似乎是坐了很久,但是多久,她不知道,只是看着门口,往来的下人看了她的模样,也不敢吱声,虽然不太明白平时夫妻恩爱的几乎快粘在一起的人,还有一半哪去了,书房里没有灯火,所以她看不见地上的血,来往的仆人,自然,也看不见。 她的身子有些麻了,迷娃眉头微蹙,闻见一股血腥味,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突然大叫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奇怪文字 孩子没了。 迷娃躺在龙凤床上,身旁良辰美景红着眼圈——是她们先发现迷娃倒在血泊之中的,药老头子手中的旱烟模糊了迷娃的视线,茶几旁坐了一个消瘦的身影,背对着迷娃,白色的身影显得十分的寂寞。 他不愿见她? 迷娃睁大眼,眼睛里满是空洞。 “小娃娃,你和王爷就再生一个吧!”老头子再次吐出几个烟圈,吞云吐雾之间扑朔迷离,丝毫没有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晃着烟杆离开。 迷娃盯着头顶巨幅龙凤呈祥图,一眼不眨的看着,仿佛眨一眼就会哭出来一般。 翎钦尧始终是没有看她一眼,背对着她,彼此眼中都是煎熬。 “对不起。” 许久,迷娃才打破这份吓死人的寂静。 良辰美景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下去,屋里只有两个人,一坐一躺,寂静,无语。 “你没有对不起本王。” 翎钦尧闭了闭眼,手中茶杯忍不住发出轻微的颤抖,他恨只恨为何要与她赌气离开,不就是有事瞒着他么?他们以前互相瞒着那么多事他都没有如此愤怒过!却因为这么一个愤怒,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对不起……” 迷娃仍是这么说,只是,因为除了这么一句对不起,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阿尧,来安慰自己。 “是本王的错,你早些歇着吧。”翎钦尧不想再听她的对不起,站起来惶惑不安的逃开。 他不是不愿见她,他甚至是很想把她揉进怀里,好好的宠她爱她,可是……他搬去了书房,晚风吹翻书桌上的一页又一页,那奇怪的符号满天飞,似那年雪中,她白衣如画,笑靥如花。 迷娃强撑着身体坐起,靠在精致的雕花床栏上,手中信条颤抖,伤情死了,听雨离开了,而登徒子……登徒子,对不起,对不起阿尧不是故意要杀你的阿尧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找到你父亲了……对不起对不起…… 昏黄的灯光下,往事历历在目,火烛明灭,摇摆不定,光怪陆离之间,那些被她害过的人,那些要害她的人一个个都化作怨灵来找她了,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着她的罪行,她的不伦恋,甚至想要扑过来撕碎她…… “不——” 迷娃仰天长啸,青丝被她用手撕下一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心一般,从床上倒在地上。 这一次,没有了那万丈飘红,只是直直的摔在床下,晕了过去。 她不见,他矗立在门前,柔柔的灯光中,满目悲切。她不见,烛火燃了一夜,他在床头,守了她一夜。 王府中不知为何,原本的欢声笑语,都变得压抑,自家王爷每日睡书房,自家王妃每日在屋中闭门不出——不止是闭门,甚至连窗户都不开,白日黑夜,不吃不喝,只一盏昏黄的灯亮着,若不是屋中能够听见细微的纸笔摩擦声,良辰美景都要以为她如那年在无双教坊一般被人劫走了。良辰美景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又看了眼不远处痴痴的看着屋里的主子。 明明相爱相守,为何又要彼此煎熬对方呢?良辰美景不懂,也祈愿着自己永远不懂这种滋味。 看起来很幸福,但是幸福的背后,却是背负着痛苦的锁链。 南宫劫先一步到了王府,他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整个人也变得很憔悴,见了王爷,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跑到西厢房关起门来睡了。 而整个王府,并没有因为这个天外来客而有多少生气—— 翎钦尧心中郁闷,半夜三更与自家小舅子在房顶切磋武功,流光回雪之间光芒无限,却是带着浓重的杀气戾气。 “亏你还是堂堂王爷,出手如此狠辣!”在第N夜的第N次在剑法上输给自己妹胥之后——南宫劫急急架招后退,挽了一个剑花,脚尖连点,飞到另一边喘口气歇着,口中忍不住吼道。 “哼。”翎钦尧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眼神斜斜的扫过那间主屋。 漆黑之中,只余一盏孤灯。 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再来!”翎钦尧挥剑,白色的剑光刺透夜色里的月光。 杀气如虹。 “还来啊!”南宫劫脑后出现了一群汗,剑花轻挽,巧妙的避开,刚才翎钦尧那一撇看似隐秘,其实已经牢牢的被南宫劫看在眼里。 “你要是想,就去!” 南宫劫冲翎钦尧眨了眨眼,轻巧的刺出一剑,乘着翎钦尧去挡的那一刹那,瞬时身形退出三丈之外,耀武扬威的挥了挥剑。 “我回家睡觉了!” 当然,最后一句话翎钦尧自然是没听到。 “你要是想,就去!” 这么短短六个字,带着很大的煽动性,挑起了他心中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他无力的甩剑,坐在房顶,迎着月光,高高的举起腰间的酒袋。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翎钦尧一声苦笑,手中酒袋一饮而尽。 “你要是想,就去!” “你要是想,就去!” “你要是想,就去!” …… 南宫劫的声音不断在他耳畔响起,不断的蛊惑着他那根快要绷断的神经,是啊是啊,他自诩聪明,却连最想做的事都想不到做不到,就是他放不开! 翎钦尧紧蹙的眉宇舒展,跃下房顶,朝着那他日思夜想的房间步去。 那一年,他来晚了,差点错过了她的一生。 那么这一次呢?会不会晚呢? 翎钦尧推门,门没有反锁,一推就开了,屋里,那人依旧是一身白衣,坐在床上,身上瓢虫红绫从她的身上一直拖到地上,手里如行云流水般写着魅惑人心的字符,长发未挽,整个人如寂夜里的精灵鬼魅一般,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浑浊,她却并不在意,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的手。 翎钦尧的心跳的厉害,整个人几乎是扑上去的,然而,她只是偏了偏手,让刚才才完成的字能够幸免于难,然后整个人低着头,既不躲避,也不欢迎。 迷娃低头,她不愿他看见自己左脸上的花纹,她不愿回忆起每一个夜里他动情的夸赞,她甚至不愿她就这般出现在他面前,然而此时的她身体几乎被掏空了,根本没有力气阻止他的动作。 他伸手搂着她单薄的身子,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想要把这个女人狠狠的,一口一口的咬下咬碎再一点一点的吞进肚子里。 “来人,备一些饭菜!” 门外良辰美景擦了一把汗,这小两口闹别扭,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不过自家王妃都快半个月了,终于要吃饭了,不知道死了没有~ 翎钦尧死死的搂着迷娃,一边呢喃着,狠狠地咬着她的唇,丝毫不怜惜她眸中的痛楚,她痛,他亦痛,可是他就是要看着她痛,这样她才会记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才不会为了赌气而这么践踏自己。 他狠狠地咬,直到血丝从她嘴角流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嘴角亦是挂着一丝血色,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入眼尽是妖娆,他看进她的眼,倔强而又充满委屈的眼,伸手勾住她的后脑勺,又一次吻进她的心,不似刚才的阴翳狠曳,带着那么几许温柔几许关心几许浓浓的爱意与歉意,他的眼神望进她的心里,敲动着那根敏感而又易骚动的神经,她弱弱的小心翼翼的回应。 迷娃低低的喘着气,面色开始潮红起来,想要退缩,却没想到他的手一直摁着她的头。 她的身子因为半月的自暴自弃,已经十分虚弱了,此时力气又是耗了不少,根本无法避开他,只能任由身体与身体之间发生自然反应。 “半月不见,你怎么可以如此憔悴怎么可以不吃东西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以下省略N多的责备语)”翎钦尧伏在她身上喘息,舌头勾住她光洁的下巴,轻轻的撕咬。 “你不见我,你不信我你不要我了我还珍惜着干嘛啊!” 迷娃嘟着嘴,带着哭腔的说,下巴被他啃咬着,不停的呻吟又有些不甘心的闭嘴。 “傻瓜,我哪有不见你不信你不要你了,”翎钦尧吻着她的眉眼,满心满眼的疼惜她看不出来吗?不,她看得出来,迷娃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有些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起初觉得莫名的委屈,后来,却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了,只觉得哭出来会好些。 天上月圆,人团圆。 迷娃躺在翎钦尧怀中睡去,只有那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文字。 第四十八章迷娃的秘密(一) 天上开始下起了鹅毛细雨,迷娃坐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无力,看着那窗外的雨,手里下笔的速度愈发的快了,仿佛要一点点的勾勒出一幅世界的蓝图一般。 他不劝,亦不问,只是每天静静的守着她,只觉得,这样就很幸福。 “看什么呢?” #内容已和谐# 翎钦尧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委实让人吃惊。 良辰美景对视一眼,双手奉上一封浅色的信。 “是任父任母写给王妃的。”良辰又低低的提醒了一句,虽然想起那句“她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挺郁闷的。 “哦,没事了?” 翎钦尧接过信,淡淡的问了句,事实上他的脸色很难看,良辰美景懂的! “主子,最近鬼堡动荡的厉害,似乎是内部政权分裂了。” 美景看着自家主子那模样,顿时怕从心来,恭顺的说,良辰在一旁附和着。 “我要确却消息。” 翎钦尧眉头一皱,脑海里全是那人坐在床上,一盏昏黄的灯照着她的脸,感觉着,好像全世界都遗弃了她似的。 “是。” 良辰美景弱弱的看了眼自家主子,彼此眨了眨眼,才退下。 天上依旧在下雨,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翎钦尧给迷娃掖了掖被子,南宫劫醉熏熏的过来找他比剑。 他最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手里长剑划出一道剑花,下一刻便因为重心不稳而倒在地上,手里的剑差点戳到床上的迷娃。 然后他看见迷娃,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都说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偏偏南宫劫可以这么畅快的哭——因为他喝醉了,让翎钦尧颇为嫉妒,一面安慰着他,一面将他抬出去。 这个雨天,南宫劫不停的与翎钦尧喝酒,都说酒后吐真言,不过翎钦尧说什么也不信的。 南宫劫说迷儿知道付梁谋已死,凶手是他,却无能为力,心力憔悴之下,每日吐血,恐怕命不久已,南宫劫说,他老婆冒充公主,为享天下至高之位,与成亲三年的他离婚了不要他了,南宫劫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妻子如此心狠手辣……他说了很多,也喝了很多,总之,到最后翎钦尧依旧没有分出真假,手里举着酒杯,脸上的笑,不知道何时,开始变得苦涩。 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不愿相信,他错了,他真的不知道迷儿把付梁谋看得如此重要,他真的……只是嫉妒那份重要,她不怪他…… 迷儿,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能够放弃你。 迷儿,这样的你,为何如此的倔强如此的惹人爱。 迷儿,明明我们说好要一起到白头的,为何,为何你愿意弃我而去! “良辰美景,去一趟天医门,把药启请来!” 翎钦尧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悲欢与离合皆在他眼中消逝不见。 第四十九章迷娃的秘密(二) 迷娃并不怕死,只是,留他一人在这世上,他该有多伤心…… 迷娃看着窗外落日圆,红霞撒满大地,黄色的菊花上仿佛度了一层金色,分外漂亮,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迷娃看着床上厚厚的纸张,苍茫一笑,吹熄了一旁摆放的灯盏,将宣纸一一订好表好——这是很久之前,迷娃特地从听雨那里学来的,也是她今生,唯一一次做这种活计吧? 阿尧,不要怨我,我实在是再也留不住自己了。 迷娃喉头弥漫着一股清甜,脸上桃色若隐若现,这些时日,它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了,那么,就意味着,她就要离开阿尧了是么? 迷娃淡淡一笑,捏了捏袖中的纸条,起身隐入黑暗中,不知所踪。 皇宫,御花园内,假山丛中。 一个一身白衣的人从中探出头来,见着没人,坦然的走了出去,这个人一身白衣,腰间却束着红绸,此时若是有宫人路过,一眼便能够看出她是尧王爷的小媳妇儿,传说中从沉睡状态下清醒过来的女人,此时,她正端正的走在大道上——黄昏的时候,御花园附近有半盏茶的时间是没有巡逻队的,而各宫的宫女没事也不会乱跑——显然,她是对皇宫十分熟悉的了,掐准了哪条路什么时候没人,这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相必,她已经观察了很久了吧?至于有多久,这恐怕即使翎钦尧也愈发揣测的。 她走的每一步都带着虔诚,一步一个脚印,仿佛在重温幼时牙牙学语,秋风吹动她的衣摆,凭空生出一股哀切之意。 魅惑平生诸事, 寥寥白衣,风中难画凄凉景, 不知今昔,是何昔。 记忆里,每一个孩子都有父母疼,每次她坐着哥哥的脚踏车回家,她总是问他:“哥哥,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来接你呢?” 那时候,是多大? 好像是四岁吧?那时哥哥本该读小学六年级,却跟她一起读幼儿园——不是同一个班的。 “因为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前面小小的南宫劫如是说,那日,一如今天,夕阳似火。 “那我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来接我呢?”迷娃不知事,虽然在贵族学校谁也不敢看不起她——竟管她是唯一一个坐着脚踏车上学的孩子。她不羡慕他们一放学就有豪华汽车接,可是,她好羡慕那些同学,被自己漂亮的妈妈抱着,她不缺钱,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买下全世界最贵的车,可是她缺爱,那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问这个永远只有一句的问题,不止一次的按照自己的模样,在画板画下一张张与她相似的容颜。南宫劫也不止一次的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正在满世界的找你啊!” 总是这样单调的问话,总是这样单调的回答。两人乐此不彼的一问一答,就这么度过了两年,第三年,南宫劫的年龄有些大了,真的不太适合读幼儿园,而迷娃也不想泡在幼儿园里听同学炫耀,就分开了,南宫劫进去了高中,而迷娃,一直读小学,读完小学就辍学了,那时候的迷娃,只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父母,为什么他们不要她了…… 她哭过闹过,可是他们依旧不来看她,后来啊,她就不再喜欢跟别的小朋友玩了,她爱上了一个人的生活,盖了一座阴森的公寓,带着阿里,隔绝了全世界的好与坏。 迷娃站在建华宫门口,门外两个太监恭敬的匍匐在地,又从中走出一队宫女守在门口。 显然,是她的人。 若是宫中无人,她又怎会大刺刺的走在宫道上,她又怎么会将时间掐算的如此之稳,迷娃淡淡一笑,一脚踏进建华宫。 “迷儿乖乖,快点长大啊。” 这宫里不比外面看起来的豪华,园子里的花都谢了也没有下人去换,因为常年没人走动,没有贴地板的地方都长着小草,看起来,它的生命力很旺盛哈!屋檐下虽然没有传说中的蜘蛛网什么的,但是年久失修,角落里积蓄着雨水。 “迷儿乖~乖乖~” 大殿之中,坐着一个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衫的妇人,看起来还和她画中的相似,垂着眼帘,慈眉善目的,怀中抱着一团布头。 “迷儿乖,母妃带你去床上睡觉觉了。”那妇人旁若无人的抱着布头起身,往内殿而去,留给迷娃一个十分欢乐温馨的背影。 “娘亲!”迷娃有生以来,第一次叫这个女人,只见她淡漠的置之不理,在内殿里安置好布头,才翩翩而至。 “你是谁,竟敢叫本妃娘亲!” 她的眉眼里写满淡漠疏离,看待自己的骨肉至亲就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迷娃苦笑一声,伸出手想要理她头上有些发白的头发。 “放肆!” 她双目一瞋,带着怒气拂开那只煞是好看的手,不知道为何,看到眼前这个女子无力的将手垂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迷娃仿佛满身的灌注了无力的注射液,无力的跪倒在冰冷的地上,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虽然早已知道娘亲在这里,却无法,也没有勇气来面对您,如今,女儿来见您最后一面。” 迷娃眼中没有泪,只是睁得大大的,透过她的眼,仿佛能够看得见全世界的空洞。 “我见过你,你是阿尧的王妃,你怎么叫我娘亲呢?”妇人的精神似乎并没有情报中的那么糟糕,只是,不知道她是谁而已。 “娘亲——” “嘘,小声点,不要吵醒迷儿了。”妇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些责备的看着迷娃。 “你该跟阿尧一样管本妃一样叫母妃!你们成亲挺久了,将来迷儿长大了,就跟你一块玩。”她像个小孩似的凑到迷娃耳边低低的说,“本妃跟你说啊,迷儿可安静了,每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有时候叫都叫不醒,你要多担待啊。” 迷娃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她眼中的“迷儿”,迷娃看了一眼内殿中,龙凤床上,静静的躺着的那个“迷儿”,再看了眼这个已经分不清事实真假的妇人,心中一痛,手捂着心脏靠在她怀中,静静的哭泣。 她不知道,究竟是她命苦,还是眼前这妇人命苦! 只觉得,上天待她太薄! 亦,待她太薄! 这妇人依旧在说她的“迷儿”,天渐渐黑了,妇人自己点燃灯,昏黄的灯光下,迷娃看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看见她在烛光下深深地凝望着自己,伸手勾画着她的眉眼。 “迷儿。” 她低低的说,半蹲在她身旁,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娘亲。”迷娃呢喃着,想要抱着她大哭一场。 “迷儿。” “娘亲。” “迷儿。” “娘亲……” …… 两人一问一答仿佛世界就变得只剩下他们这个屋子了,两人都快乐无比,相拥着互诉衷肠,讲诉着这些年的事。 原来,她的娘亲不知道为何,一天只有天黑之后的三柱香时间大脑是清醒的,平时都陷入在自己的回忆和幻想里。 “迷儿,杀了我,这样我就可以不再做梦了!” 她的眼里透着坚决,过去十九年,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自杀,这样就不用活在自己编制的梦里,可是每每想到失踪的女儿,想着还要见到她,再怎么不情愿,也挺了下来,如今见着她过的好,自己也可以安心的去了。 她们是母女,她们血脉相连心意相通,迷娃又如何不明白自己娘亲的想法,她又如何不明白…… “迷儿,你要坚强。” 妇人最后看了一眼迷娃的眉眼,不愧是她的女儿,她们,真像。 “那布头之中,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迷娃瞪大了眼摇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满是鲜血,血红的色,染遍了她的眼。 “娘亲!” 迷娃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不知何时握住的匕首,她眼中的恍惑、害怕、悲伤、哀切、绝望、迷茫……迷娃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同时表现出如此多的情绪,她只知道,心里有种欲哭无泪的沉重感觉,久久不能回复。 “不要看。” 不知何时,背后出现一个并不高大的背影,伸手捂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熟悉的温度让她的躯体忍不住一颤,她不用回头,便知道他来了,想要伸手用抱着他,可是,却因为满手鲜血而没有勇气伸出,那双沾染了自己娘亲的鲜血的手,虽然现在看不见,可是,依旧能够想象那血红的模样。 “乖,不要看。” 他能够感觉到那来自灵魂的颤抖,他伸手捂着她的眼,她不见,他满脸痛惜,脸上写满心疼。 “阿尧,娘亲……” 迷娃无意识的呢喃,让翎钦尧精神一震,抱起她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害怕,他精心布置的局因她的一席呓语而被她打破,他害怕,他的迷儿终于有一天认主归宗,她不再是他可爱的小媳妇儿,亦害怕,他怀中柔弱的娇躯承受不住这许大的打击…… 他不知道自己不安着什么,将迷娃抱回王府,便见花厅里坐了一个黑衣人,嘴角嗜着一缕阳光,似笑非笑,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府中管家提醒,翎钦尧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个人的! “药启公子,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良辰美景看茶后,侍立在一旁。 药启的面容隐在夜色里,让人看得不是很明确,他的眼神扫过躺在翎钦尧怀中的迷娃,显然是被某人点了睡穴,但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跳动。 迷娃虽然是个美人,但绝对不是个极品美人,即使美如月倾城,他依旧能够坐怀不乱,可是不知道为何,见着迷娃,药启心里反是升起一种莫名的兵荒马乱之感。 “现在开始说正事,王妃这是怎么了?满手鲜血。”药启咳嗽了一声,想要把自己那句“现在开始说正事”的口头禅给压下去,不过始终是逃不过翎钦尧的耳朵。 听见了也没多大的好处,一句口头禅能够说明什么?不能,什么都得自己去观察。 第五十章迷娃的秘密(三) 药启给迷娃号过脉之后,眉头紧蹙,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 “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良辰美景两个丫鬟见了主子又在发呆,干脆替自家主子问了。 “依本公子看,王妃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药启扫了一眼那躺在翎钦尧怀中双目紧闭的人。 “现在开始说正事。”药启说完这句话,当即咳嗽了一声,缓缓道:“王妃的身子不怎么打紧,只要多加调养就好了,所以王爷也不要太担心了。” 药启淡淡一笑,也不问迷娃手中鲜血哪来的,只是起身,往良辰美景为他准备的厢房。 翎钦尧看了眼远去的身影,怀中搂着的身子愈发的紧了,将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肩窝里,他没有说谎对不对?翎钦尧将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却并没有躺下来睡觉,只是静静的看着。 熟睡的她,如山间的精灵堕落人间一般,皮肤上似乎有一种什么的光芒,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长而不卷的睫毛,如今正安心的贴在她的眼睑,守护着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她的秀眉纤长,拖出一个诱人的弧度,她的红唇轻抿,色泽诱人,却不能发出一个单音,她的青丝直下如三千流水,她是那么好看,为何上苍,要对她,对他,如此薄情。 翎钦尧叹了口气,又是一夜未睡。 药启在王府之中住了半个月,此时正值下雪,迷娃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面色红润如春晓之花,偶尔出门走走,艳若朝霞,药启见此,便跟翎钦尧告辞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迷娃看着那孤寂的背影,低低吟颂着,依稀仿佛中,不知不觉间将他看成了另一个人,想起那夜初次见面,陌不相识的他们和了这么一首词,又仿佛是那一日,她远走风云城,他立足于城头,吹奏着空灵的笛音。 十年生死两茫茫, 尘满面,鬓如霜。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千里孤坟,难载明月三千。 长风当袖,衣袂随风舞。 寥寥白衣,曾绘凄凉景。 迷娃咬着唇,脑海里浮现出那夕阳下,枯树,孤坟,顿时心有怨恨,可是她又是那么爱他,何况娘亲已经告诉她了,她并不是皇室血脉,她只是,异兽投生而已。 这是她的娘亲守了十八年的秘密,虽然她很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可是逝者已逝,无法相问,再者,阿尧也对这些话深信不疑。 这个世界是有仙佛存在的,仙是天生的仙人,凡人无法成仙,佛祖怜人悲苦,传下救世真经,救人出苦海——这就是这里为何没有道士只有和尚的缘由了。 传说皇族的宗庙里,曾经住着一只神鸟,这鸟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鹳嗓鸳思,龙纹、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出于九天之外,不知为何,一直守在宗庙之中,受着翎国皇族世世代代的祭拜。不过庙里,供的却是佛祖,据说翎国成立的二十七年前,里面还有一个长相俊美的和尚,不过后来,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和尚了,只有那只神鸟,或者说,凤凰,每日里嘴衔桃花枝落在庙前梧桐枝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迷娃很怀疑这只凤凰似乎是变种了~) 就在迷妃前去宗庙祭拜后不久,人们就发现庙里神鸟凤凰消失不见了,所以迷娃是凤凰女的解释很合理~不过就迷娃个人认为,她若是凤凰女,世界都变成黑白的了~你见过一路衰到北的凤凰么?你见过不长命的凤凰女么?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想来她迷娃也是个好人,大好人啊!迷娃自娱自乐着,嘴角挑起一抹自得的浅笑,冷不防身旁人欺身而上,一个吻极尽缠绵,弄得迷娃呼吸有些不畅。 “主……” 冒冒失失的良辰闯进花园,正要说话,便被美景捂着嘴巴,两人瞪大眼,好奇的同时又心有余悸,要是再来一次,估计他们真的得去死了~ 于是乎,两人站在一旁看现场版接wen大戏甚是过瘾,不过好像他们也只是接接wen而已,两个小丫头猥琐了~ “阿尧,”迷娃伏在他怀中喘着粗气,“我怎生的遇见了一个这样的你,让我弃不得放不得。” 雪纷纷下,两人相拥,袖中十指相扣,似乎是纠缠了几世轮回,生生世世,不得解开一般。 她不见,他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笑,愈发的像一个人。 他不见,她眼中妖娆,色若桃花。 “傻瓜,我又何尝弃得,忘得。”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弃你,哪怕,爱的很幸苦! 角落里,良辰搓着鸡皮疙瘩跟美景咬耳朵。 良辰:真肉麻,他们不能回房间去肉麻吗? 美景:那样没情调~ 良辰: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了~ 美景:我们还有事没跟主子汇报。 良辰:…… 美景:你怎么了? 良辰:我死了,你没看见我! 美景:…… 第五十一章任父任母 任父任母姗姗来迟的日子里,南宫劫已经回家跟父母一起过年了,这些天里因为翎钦尧的陪伴,迷娃似乎没有发现刺客的存在,她笑咪咪的安排了任父任母坐下,任月才也来了,缠着翎钦尧问付梁谋的下落。 雪,依旧在下,鹅毛一般随风落下,院子里几株盆栽的梅花都开了,散发着冷香。 书房,迷娃坐进美人靠中,怀拥暖炉,手捧香茶,任父任母进屋便把门关了,隔绝了翎钦尧的视线。 “阿尧,你在看什么?”任月才的红衣在雪里很是耀眼,加上他自己本人长得白白净净的,站在梅树下,就跟朵梅花似的。 “我……”翎钦尧想起那满纸的字符在他眼前飞舞,心里就有些烦躁,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心下无数不满,却并没有说出什么来,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让任月才加快查找“翎钦迷”的速度,必须要尽快的找到,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任月才随着翎钦尧的眼神扫过那扇紧闭的门,伸出手拍了拍翎钦尧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不仅是这个受王爷的下属,还是这个受王爷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若说这世间谁最了解翎钦尧这个人,那便是他,他比翎钦尧大五岁,他今年二十八岁,翎钦尧二十三岁。 翎钦尧平时绝对是一个温柔的男人,可是一旦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又会变得很凶悍,翎钦尧是个无情的人,心里的占有欲十分强,易妒,可是,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迷娃一人能够唤起他的占有欲和妒忌心了~ 他们的脾气是那么的相像,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让人向往,可是,即使如此,他们的感情也会出现裂缝,他们都是要强偏偏又喜欢把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于是就会有隔膜,明明都还爱着,心却不在一块了。也许,这个危机,已经出现了。 当晚任父任母便带着任月才离开了王府,画云楼,迷娃懒懒的滑进水里,打算好好的泡个澡,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隔了一重刮砂屏风,隐约能够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脚步不稳的走进来。 “阿尧,你这是去哪里喝酒了?”迷娃看着那人不分东南西北的模样,心中有些疼,连忙起身扶着他,似乎他们和好之后,以前从来不喝酒的阿尧,喝酒的次数愈发的多了,一次比一次醉的厉害。她知道他喝酒的原因,却无法也不能够跟他解释什么,说了,只会让他更加伤心罢了!多一个人伤心,不如她一个人伤心! “迷儿,你好漂亮,我不会离开你~”翎钦尧被迷娃扶着,一路上下其手,嘴上呓语着,让迷娃心里愈发的苦涩若黄连。扶他上床,宽衣解带之间,他翻身在地吐的一塌糊涂。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夜,她在马车里,吐了他一身。 “迷儿,我们要一起老,等我们老了,我还给你吹笛……我给你吹一生的笛,不要去想付梁谋了……” 迷娃将他重新扶回床上,处理干净地面,这一刻,她竟是没有叫下人,一点一滴,都是她自己动手,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却仿佛以前做了一千遍一万遍一般,说不出的熟练与幸福。 听了翎钦尧的话,愣住了,原来,他连一点点的位置都不愿给别人留,可是,他为何,如此不信她。 “迷儿,为什么我感觉我们离的好远……”迷娃打了水,正要给他擦拭,听了他的话,迷娃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良久无语。 “傻瓜,我是你的妻,我是离你最近的人,你同样是离我最近的人,我们,是离得最近的人。” 迷娃伸手理了理他有些纷乱的头发,一时之间,岁月静好。 “你是我的妻,可是你的心里住着别人,你的事情不愿告诉我真相……”原本躺着的翎钦尧似乎是酒醒了,坐了起来,可怜兮兮的说着,扭着她的衣服。 “……” 摊上一个善妒的夫君,迷娃能说什么?有些无奈的给他擦脸。按他躺下去,放开手要去倒水。 “不要走……” “啪——” 翎钦尧迷糊中伸手扯过迷娃的胳膊,迷娃手中的铜盆仿佛被遗弃了一般,呈抛物线飞出去,砸在屏风上,发出惨绝人寰的声音,迷娃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倒退,瞬时,她倒入一个坚硬而又温暖的胸膛,那人固执的把她抱着,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第五十二章告别 第二日早上,翎钦尧睁开眼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内容已和谐# 翎钦尧看见良辰美景这俩鬼丫头,立马想起前些日子让她们去干一些事,一提到这儿,两个丫头就趴在翎钦尧耳边耳语了几句,翎钦尧的脸色变得很有意思,一脸阴沉沉的回屋,关门。 “迷儿?!” 翎钦尧走进里屋,正要打算好好的跟她说说话,冷不防,只见那床上,已是一滩血红,她呕血不止,身体蜷缩着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他快步向前,将她抱进怀里,上一刻,她还在与他欢爱,此时,却如此的痛苦。 “阿尧。” 不知道是不是迷娃的错觉,她看到一滴温热的东西滴进她有些苦涩有些腥甜的嘴里,有点咸,眼睛里朦朦胧胧之间,全是那好看的脸,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可是他还是看见了。此时此刻,他必定是比她还痛苦,还难受。 “我没事。”迷娃淡淡的扯了一个笑,左脸上一朵妖娆的桃花盛开,整个人似乎真的没事,床上的鲜血仿佛就是翎钦尧的错觉一般。 “你!”赢了! 翎钦尧心疼的瞪了迷娃一眼,他不知迷娃练的什么变态功夫,就连她的师傅艳九天也是云里雾里,总之用来装酷挺好的,上一刻还伤的体无完肤,下一刻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身上的伤口全都不见了,其实只是表面好了,皮肤之下,满目沧疫——迷娃突然想起,这门功夫,就叫“金玉其外,腐絮其内”,专门用来逞强的。 迷娃苦笑一声,伸手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是那么美,那么好看。可是她更想抱他——如果不是身上满是鲜血的话。 “我想去登云山,我们去登云山好不好?”迷娃抬头,一眼望进他的眼里,心里,眸中,柔情似水。 “好,我为你洗个澡,换一件衣服。”翎钦尧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伸手捂着她那双充满诱惑力的双眼,第一次这么做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那日在风云城中的如意客栈,他吻她,她却是好奇的盯着他看的时候吧?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加深了那个单纯的吻。那时的他们……很美好…… 第五十三章离开 这日王府中,王妃与王爷纷纷消失不见,整个王府却十分淡定无波,仿佛他们家王爷经常玩失踪,只是这次带着自家王妃一起玩而已。 城墙之上,站着两个苍老的身影。 “迷辞,这个可怜的孩子。”任父叹了口气。 “可怜的是阿尧。”任母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马车之后跟着的一匹白马。 那马车里,自然是迷娃与王爷。 那白马上,却是空无一人。 不过这不重要,任母自然知道这马是谁的。 “感觉这样好好。” 迷娃靠在自家夫君怀里,跟他说那日夜里,他强行把她抱上马车时,她吐了他一身,然后她啊,就以为他不会再喜欢她了,又跟他说,那日她在房中,等了他很久,她告诉自己,只要他来,她就什么都告诉他,可是,到最后,来的不是他,最后来的才是他。 迷娃在马车里说了好多好多,似乎是要将他们所有的回忆都说出来,这本该要用她的一生去诉说的回忆。 这才知道,原来两人,都瞒了对方那么多,都伤了对方那么多,都不曾真正的依靠过彼此。 马车里,迷娃垂了垂眼睑,翎钦尧伸手捂着她的眼,泪如雨下。 三天,这年的雪没有那年的大,没有到了路不能行的地步,他们三天就到了风云城,依旧是在如意客栈住下,第二日上登云山。 那天不知道为何,雪下的分外大,迷娃先是带着翎钦尧去鬼堡,让他了解里面的事,后来,两人一起去登云山。 一白一黑,一条红绸从中飘荡。 雪中,一纸十八骨红伞。 脚下,一步一个脚印,两人走的好慢好艰辛。 袖中,冰凉与温暖的指节交缠。 两人一路无语,只是灵魂与灵魂的痴缠,三生三世,即使变了容颜,依旧不变的爱恋。 登云山顶,风雪愈发的大了,迷娃下意识的往翎钦尧怀里钻,看得翎钦尧嘿嘿一笑,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狐裘,带她一起走进亭子里,看漫天风雪飘舞。 他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笛子,轻轻地吹奏,这世上,恐怕再无完美的爱情。 岁月就此静好,迷娃认真的听着笛音里的那些绵绵情意。 登云山顶,四季飘雪,迷娃看着身旁衣衫单薄的人,手里略略一动,一股浓郁的香味不知从何处传开,翎钦尧闻到,整个人身子一软,倒在迷娃怀里,手里的笛子无力垂下,迷娃苍凉一笑,在他眉心印下一吻,将身上的狐裘披在他身上,在雪中打了个冷颤,渐行渐远。 她不见,身后一个黑衣人拉着一个小男孩站在亭子里。 “爷爷,这个大哥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啊?”小男孩戳了戳晕过去的翎钦尧的脸蛋,觉的十分舒服,便使劲的戳。 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霍霍哈霍哈霍霍哈! “因为他很痛苦啊。” 黑衣人笑咪咪的说,手里一幅年代已久的古画展开,那是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模糊,似乎是画画时被雨水溅湿了,但是依稀可以看出那眉眼之中的美艳以及哀伤——这是他从龙图废墟里拿出来的,他本以为这就是玄墨,可是玄墨从来不穿白色,玄墨的墓室里也不该只有一具男人的骸骨,当年的历史已经混乱,成为了传说,可是还是有不少后人爱去琢磨这些。黑衣人看了眼桌上的翎钦尧,了然一笑,黑袖一挥,手里的古画如抛物线一般,在雪中下一刻便被吹的不知所踪。 “为什么他很痛苦啊?” 小男孩不知,手里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大眼睛里迷茫的看着手下的那张清丽中带着邪气的眉眼,只是觉的他痛的时候,他也很难受。 “因为他的爱人要走了。”黑衣人揉着他的包子头。 “他的爱人就是那个在教室外冲夫子笑的人吗?她好漂亮啊。”小男孩躲过黑衣人的抚摸,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人,阳光下,如神妃仙子。 “是啊,她很漂亮,跟她娘亲一样。”黑衣人的笑意似乎是不见了,叹了口气,抬手将扑在桌上的翎钦尧抱起,往位于登云山半腰的潇湘书苑而去。 “可是,夫子那个时候好开心,好开心那个大姐姐冲他笑。”小男孩蹲下身捡起地上凝了冰块的笛子,跟上前面的那个黑衣人,消失在风雪里,仿佛什么人也没来过,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天地间,只是飘雪。 不见当年,苍山负雪,浮生若梦。 第五十四章一切如梦 迷娃去哪了? 她没有离开登云山顶,她只是去了龙图废墟,展开手中的信,轻轻一放,随风而去。 废墟边上的石头上站了一个妇人,仔细看,她与迷娃,竟有七分相似! 那妇人从石头上跃下,一脸平静的说:“王妃真是很准时啊。” “大嫂相邀,本王妃自然会很准时的。”迷娃淡淡的笑,阿尧找了那么久的人,就这么轻易的出现在她面前,这世界上的事,会不会这么好笑。 “呵呵,大嫂,你不觉得你叫我王妃会更好听吗?”那妇人嘴角嗜笑,“我们长得这般像,当初良辰美景找到我时,我就在想,当朝的尧王爷风流一世,找我居然只是告诉我我是他的亲妹妹,告诉我这些年他一直在暗处保护着我等等,说的何其好听,当我拿着他给我的翎毛献给皇帝时,他看我的模样,以及我夫君从百花谷回来后,看我的奇怪表情,我就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我只是一个替身。” 那妇人捧着迷娃的脸,脸上写满愤怒! “你看,我们多像啊,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玄墨城城头,我看着尧王爷抱着你上马车,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公公南宫情会讨厌你到不愿见你的地步吗?因为我啊,我跟他说,你冒充我,勾引我丈夫。” 她长笑,迷娃蠕动着嘴唇正要说什么,却又被她打断。 “你知道月倾城为何那么恨你吗?迷辞,为何如此虚伪的你,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男人喜欢你,你知道吗?是我煽动明月带着月倾城的杀手去杀你的,是我告诉月倾城你的去向,她带着杀手去围堵你的,你还记得黑儒左护法付梁谋么?月倾城绑架他,想要换晚娘,也是我的主意,不过,可惜这个读书人嘴巴太好,月倾城心太软,是我,让你的孩子没了的,我在你的茶水里,下了药,那药无色无味,连你也没有吃出来对不对?”那妇人哈哈大笑,“那是天医门药启亲手配置的堕胎药,好吃吗?你情人给你配置的药!” 那人越说,迷娃的脸色越差,从来没有打过人的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心中愤怒却依旧难以发泄,恨不能够食人心髓,可是迷娃的身体终究是太差,才与“翎钦迷”过手几招,便被她打下云雾里。 “从今日起,翎钦迷就死了,而我,是王妃,尧王妃。” 崖上人癫狂的笑着。 迷娃堕下山头,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这个结局,在接到大嫂的那封信开始,她就知道,可是她不甘心,依旧是不甘心。 “不——” 她…… 迷娃喊了声,脑海里全是那个人的身影,却又如此无力,算了吧,我已经再也留不住自己了,早些离开他,对他,或许是一件好事。 迷娃如此安慰自己,这是她来到一千年前的翎国的几个月之后了,幽幽的睁开眼,耳畔似乎听见了他的笛音。 “阿尧——” 睡得迷迷糊糊中,迷娃突然听见了笛声,便如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人似的,撞倒了守候在床前的抱画,往公子玄墨的房间奔来,推开房门,便愣在了原地。 那人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在端坐着的玄墨身上,丝毫没有因为迷娃的出现而停止吹笛,他吹的曲子她听过不止一次,《凤求凰·琴歌》,阿尧不止一次的吹给她听,可如今,她却是看着与阿尧长得相似的人,正在吹笛子给自己的东家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好痛好痛! “迷姑娘。” 倒是玄墨,看见迷娃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房间,还是有些惊愕的,礼貌的邀她坐下,却冷不防她直接在门口晕了过去。 “迷姑娘!”玄墨下意识的冲了过去,伸手将那单薄的身体捞进怀中,紧紧抱住。 “原来,你真的是,爱上了她。” 笛音停止,翎祎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说,手里的笛子无力的垂下。 “抱画,请大夫!” 玄墨没有理身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将那轻飘飘的女人抱进里屋,此刻,他竟是忘记了这个女人很脏!忘记了自己是个超级洁癖狂!! 其实,玄墨忘了,他自己,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大夫,只是,他治得好这个人的身,治得好这个人的心吗? 抱画没有去请大夫,反而是拿出了药箱,而翎祎,一直冷冷的站在原地。 玄墨看着翎祎,一双美眸里满是高深莫测。 “我要回宫了。” 翎祎被玄墨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们是好友,不过玄墨这个人,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所以即使是翎祎,依旧不是很习惯他的注视。 而且是那种完完全全的把你放在眼里的注视。 “你不能走,她需要你。” 玄墨收回眼神,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坐到床边,伸手扣住迷娃的脉门。顿时,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个“井”字形,玄墨从来没有皱过眉,他那好看的眉头从来都是舒展着的。至少,抱画没有见过。 “我跟她又不熟,她需要我什么,不会是我这张好看的脸吧?” 翎祎听到那句“她需要你”,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心虚的留了下来,为了补偿自己从来没有坐过玄墨的床这事,也挨着玄墨一起,在床上蹭了蹭,看着玄墨皱着的眉头更深了,翎祎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 “也许是。” 玄墨松手,站了起来,从袖中抽出一条白色的帕子擦了擦手,看了眼翎祎,又看了眼床上的迷娃,让抱画带走没被碰过的属于他的所有东西。 到最后,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床,桌子,凳子,然后,就没了……翎钦尧看着头顶幽绿的夜明珠,窗户没有关,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动着带着幽香的纱帘,翎祎的心里拨凉拨凉的。 还好,玄墨似乎是住进了左手边的一间屋子,翎祎听着隔壁的敲敲打打,抱琴放水的声音,以及抱画嘀嘀咕咕的放东西的声音。 第五十五章这个女人死了 玄墨这一住,就住了一个月,虽然在这一个月里,迷娃已经搬出了玄墨的房间,而翎祎也是住进了与迷娃相近的一间厢房。但是,玄墨每回脚一踏进那屋里,就收了回来。 这一个月,迷娃依旧没醒,玄墨垂着好看的眉睫,手里捏着一瓣桃花,眼里写满柔情蜜意。 她睡了,即使是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一年,两年,三年……她依旧不会醒,因为只有她睡着,她的生命力就不会削弱。 她是谁?什么人?对他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 “玄墨,今日是宗庙祭祖的日子,朕要去参加祭祖,如果迷辞有什么事,恐怕朕就帮不到你了。” 门外传来翎祎的声音,只见门外他一身常服,靠在花架上随意的说。 玄墨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手中的暗器收回袖中,放在桌上的左手抬起,露出一截玉臂,手指动了动,示意自己知道了。 翎祎有些匆忙的走了,是了,祭祖不是小时,他本该卯时就开始准备了,现在都辰时了,还在这里,玄墨不急,一点也不,因为上个月观星台侍大夫生病请假了,一直是一个小童子把守着,然而,这个小童子却是不懂半点观星的,看着今日日子重要,便说天晴,其实今天会下雨~玄墨笑咪咪的看着天上刚出门的太阳。为什么他不告诉翎祎呢?既然敢在他床上蹭,那么这个家伙在雨里洗个冷水澡也不错。 玄墨身后的抱琴却是不懂自家公子为何笑,甚至笑的很开心,只是有种“溪云处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抱琴,今日给那四个小鬼头送糕点了么?”玄墨低垂着弯弯的眉睫,手里依旧把玩着那瓣花瓣。 “送了,公子。” 抱琴恭敬的说,自家公子真的变了很多,迷辞姑娘昏迷这一个月以来,他竟是让人模仿着迷辞的笔迹隔三差五的给城外的四个小鬼头写信,同时让她每天亲自去送点心,以示安慰。 玄墨放下手中的花瓣,抬手让抱画准备笔墨,墨香在房中飘荡,玄墨又开始了他的涂鸦,他喜欢这么做,虽然别人不懂他在干嘛,因为:不,需,要。 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坐在这里一天,就为了画这么幅谁都不会以为是画的东西。 “公子,姑娘醒了。” 园子另一头,抱画风一样的跑出来,往玄墨住处而来,手里还握着湿帕子。 玄墨皱了皱眉头,手里紫玉狼毫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一滴墨汁溅落在宣纸之上,化成了浓浓的一滴。 “公子,姑娘醒了。” 抱画感觉自家公子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还有什么事吗?” 玄墨笔尖一折,勾勒出一个奇异的弧度,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盯着自己笔下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东西,只见笔下,正好是一个“迷”字,自己笔下转折的地方,正好是一个“走之”。 这两个“正好”,实在是出乎玄墨意料。 “公子,你不开心?” 抱画弱弱的问着,神色有些恍惑。 “是。” 玄墨不可否认,手里的紫玉狼毫砰然折断。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让整个房间,都阴翳了不少。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往对面迷娃房间而去。 行至门口,玄墨有些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者说,她已经不是人了,他快步走进去,将所有人都关在门外。 他知道,她此时的模样,至少不能有太多的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时的她,靠在床栏之上,口中呕血不止,身下白色的床单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身上红绸直垂在地。长发垂着,原来的黑色已经不复存在,血泊中,若隐若现的是桃色,犹如桃花一般。 “你这是……” 玄墨立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 “你的药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一点就可以让人一睡不醒,可是对于我来说,它只能够让我睡上一个月。” 迷娃一面答着玄墨的疑问,一面神手捂着口,口中,血如雨下。 “你不准说话。” 玄墨闭了闭眼,走了过去,伸手就要点迷娃的穴道。 “没用的,我身上的穴道已经被淤血封住。”迷娃见着玄墨靠过来,也不阻止,她知道他回去会洗很多次澡的。 “我从小就是吃花草长大的,再加上修炼一种奇特的功法,所以这世间很少有毒能够毒的到我……我以为,我一直都太过于自以为是。” 迷娃深吸了口气,淡淡一笑,还好是他不是阿尧。 “以为自己已经对毒物这种东西已经不需要再小心了,却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离开了阿尧。” 还好,他不是阿尧,可是,她又多么希望,他是阿尧。 “你是为了不让他伤心,所以才离开他的,你真的很傻。”玄墨不知为何,伸手将迷娃搂进怀中,任鲜血直流在他的衣服上。 怪不得,每日里对着皇帝发呆,没见着人,她就想着他,见着他了,却又逃着他,从一开始,她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除了“阿尧”以外的任何人了,突然,玄墨好羡慕那个人,或者说,打从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里就隐藏着一种嫉妒,只不过,他埋得很深很深。 如果他是那个人,他一定要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好好的疼她爱她念她护她,用尽一生来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口中。 而此刻,他亦抛下了所有的嫌弃所有的厌恶,伸手牢牢的搂着这个,女人。 “阿尧……” 迷娃似乎闻见了熟悉的味道,往玄墨怀中贴的更紧了,固执的说了好多听起来很幼稚感觉起来很顽强其实自己已经没有了勇气的话。 “明明我们说好要一起老去,为何上天待我如此不公……” “阿尧,你还疼吗?” “今天的雪好漂亮,你再说一次你爱我好吗?” “再说一次,你爱我……” “你爱我!” …… “我,爱,你。”玄墨面色难看的看着那双眼神空洞的眸子,一字一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第五十六章这个女人死了(二) “我,爱,你。”玄墨面色难看的看着那双眼神空洞的眸子,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又一次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迷娃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带着笑,仿佛是死了。 “迷辞,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给我说说话。”玄墨似乎是急了,扯着她的衣服,声音大的让人发颤,一直站在门外候着的抱琴抱画急了,想要前去敲门,却又不敢。 “玄墨,你才傻,我又没问你,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啊!” 迷娃弱弱的回了一声,顿时让玄墨清醒了不少,只是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顿时有点想念翎祎了,若是今早他告诉翎祎今天有雨,祭祖就不会举行了,翎祎也该在这里了。 “玄墨,你身上的味道,好像阿尧,为什么你不是阿尧。” 迷娃呓语着,脸上的桃花仿佛要破开面皮,安然盛开。 “为什么你不是阿尧,我第一次闻见你的味道,我就以为你是阿尧,可是你不是,你长得不像他,皇上长得那么像,可是他又那么不像,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说着说着,她的手无力垂下。 玄墨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只见她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 他一直都不懂,为何他二十八年,从来没有动过心,为何,为何,他终于动心了,可是却得不到,得不到也就算了,至少可以放在身边看着,他得不到,别人也不敢去要。可是,她说没了,就没了。 “说话。” 玄墨闭了闭眼,想要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却是忍不住。 “你这该死的女人!” 屋内一阵暴跳如雷,屋外,却真的是奔雷阵阵。 要下雨了,说下就下,伴随着自家公子的那一声怒吼,豆大的雨点落下,没有那种“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意,仿佛要将满园子的奇珍都压死一般,抱画抱琴对视一眼,赶紧去抢救自己公子平时比较在意的花草——好像都很在意的。 迷娃确实是死了,不过由于她而引发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 玄墨整顿了一下心绪,抱起那个女人,不,死人,缓缓的出门。 雨,下的有些大。 玄墨似乎是不知冷暖,怀中抱着迷娃,她身上的血,一点一滴的落在他的脚印里,路旁的花花草草沾了她的血,似乎是长得更好了。 玄墨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顺着感觉走,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顺着感觉走的事,今天,是第一次,吓得抱琴抱画亦步亦逐的跟着,生怕自家公子出了什么意外,玄墨踏出辎园,踏出府邸,一路走过十字街,身后一片好奇的目光里,都在讨论,这丞相玄墨,怎生的如此好看,这丞相玄墨,怎会冒如此大雨,这丞相玄墨,怎会抱着一个流血不止的尸体在走……每一个讨论的开头,都是“这丞相玄墨……”,没有人记得,这个丞相玄墨,其实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他不知道为何要去做军师,他没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助翎祎横扫七国,也许,也许,也许,这些只为一句她说:“我是翎国人。”也许,只为她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将他费尽心机从晋国皇宫里移植出来的花朵一口一口的吃下。 玄墨去了哪里? 玄墨回家了,他出生于龙图山庄,本是龙图山庄的少爷,只可惜出生的时候难产,母亲死了,早年父亲死了,自己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他一路飞奔,平时抱琴抱画不见他练过功夫,也不见自己公子出过手,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公子的速度可以那么快,快到他们根本无法去追,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幻影,人就不见了。 一路狂奔,抱琴实在无法追自家公子的身影,只好放弃,反正天地间能伤他,没人敢伤他。 天上依旧在下雨,玄墨发足狂奔了两天两夜,终于站在了登云山下,此刻他的衣衫狼狈,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他理了理衣服,在佃户们惊讶的呼唤里跑上了登云山。 虽然与他们家公子已经很久不见,可是那绝世风姿,只要一眼,便可以让人永不忘却,何况,他如今,是翎国第一富商,翎国丞相,声名如此显赫,谁又能不认识呢?只是,这般只有传说中仙人才能匹敌的,高高在上的公子玄墨,怎么会孤身一人,如此狂奔着回来,他怀中的女人又是谁? 一时之间,不止是登云山下的佃户们,整个江湖、朝堂都在讨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玄墨做到如此地步,要知道这个男人,平时总是雍宋华贵的模样,一举一止,都绝对比王孙贵胄更加的高贵、完美,就像,一个被神手雕刻并赐予行动力的木偶一般——虽然没人敢认为他是一个木偶。 皇帝的祭祖之行显然告吹了,祭祖那日雷电交加,看守观星台的小童子遭到了重罚,皇帝收拾好一切再回到辎园的时候,却是人去楼空,听琴楼下,再无那绝世空灵的琴音,处在深闺的大家闺秀都在讨论,玄墨究竟去哪了?那个风靡了万千少女心的男人,还会回来吗? 翎祎不知道,唯一敢肯定的是,还在昏睡的迷辞也被带走了,他们远走高飞了~ 翎祎苦笑了一声,接过暗卫手中的信,脸上神色变得很奇怪,冲暗卫打了个手势,人影便消失在辎园。 早在翎祎在晋国当千夫长的时候,他就开始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才一步一步的爬上将军的位置的,那时候玄墨就在他身边,虽然他一直搞不清楚这个人究竟几斤几两,但是这个看起来弱弱的甚至带着一些女人味的公子哥,让人从来不敢小瞧他,可是,这一次,他真的高看他了。 玄墨,你不是说你要陪着我,共看翎国富强么?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回家了。 皇帝,大概是这世间,最了解这个人的人了,他刚毅顽强,宁折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世间,估计已经没有这种东西存在了。看似性格死板,不把人放在眼里,其实,被他放在眼里的人,都会有种窒息感,发疯的想要逃离他——只是这世间再难找到一个能够让玄墨看得上眼的人了。 皇帝知道玄墨回家了,他曾经无意中听到玄墨提起过,他家里有一支他出生时带来的翎毛,有着很奇怪的力量,充满了蛊惑人心的怪异——就跟,迷娃的眼睛一般,外表冰冷之下,带着一种浓浓的诱惑和吸引,他不知道那翎毛有什么用,不过他敢肯定,玄墨回家,为的就是它。! 所以他从马概中随意的拖了一匹马骑上就走,雨还在下,一匹黑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安保队看了也不敢阻止,笑话,你去阻止皇帝,活得不耐烦了? 他不知道玄墨这厮要干嘛,他只要这个人平安无险,如果不能够看着他平安无险,那么,这个天下,要来何用! 如此无用的天下,不要也罢! 翎祎彻马狂奔,一路西去,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全身漆黑的人,心里莫名的惶恐,他一直压制着对那个人的感情,如果这次玄墨不死,他一定要将他囚禁起来,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这样,他就不会再有如此失态的事发生了——虽然他极有可能就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反悔。 他是他恋慕的男子,怎么能够如此失态,怎么能够为了别人失态!(雍引颜插嘴一句:感觉此时翎祎小朋友的单恋已经被他一厢情愿的升级为两情相悦了有没有?) 他一路飞奔,两条腿的人却是没有四条腿的马跑得快,可是他想错了,当他来到登云山下,耳边早已传开了公子玄墨回府的宏钟之声,山顶的敲钟声一直传到翎祎耳中,仿佛佛下虔唱,漫天雨水都变成了泪水。 玄墨一脚踏进龙图山庄三丈宽的大门,脚下,是他走了无数遍的青石板地,身旁,是伺候了他十数年的家仆,分成两列冒着大雨站在他身侧,不知为何,都没有打伞。 登云山顶,不仅仅在下雨,还在下雪,这里四季飘雪,很少能够看见如玄墨一般穿的如此清凉的人。 山下,夏雷阵阵。 山上,白雪皑皑。 玄墨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地宫,都说龙图山庄大,其实不过是地宫的一小部分而已,地宫之中,藏着玄墨倾尽半世所获的奇珍异宝,甚至是种着鲜花,能够在这种不见天日又及其冰寒的地方,种活花草,他玄墨,也属奇人了。 玄墨嘴唇轻抿,薄薄的一片在头顶夜明珠的光照之下,分外苍白。 他一连走了几个装饰华丽的房间,最后,在一间冒着寒气的房间门口停住,看了眼怀中早已没有了生气的人儿,走了进去。 这是来自登云山以顶的万年寒冰,至于到底有没有一万年那么久,玄墨不得而知,不过,这冰棺,确实没有化过。 玄墨看着那空空的冰棺,冰棺之上,还放着一缕金色翎毛,他将怀中人放了进去。 那翎毛似乎是活了一般,围绕着冰棺一直转,金色的光芒撒在他身上,有种灼热感。 。 第五十七章桃之夭夭,凰欲东飞 看到这里,玄墨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我心意相通,我们本命双生,我需要她,你,也是。” 玄墨说的每一句都是肯定句,没有丝毫犹豫,也不管这个非生物体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不过,还好,貌似真的听懂了,金光更盛了,似乎要将这间屋子给射穿一般。 玄墨心带疑惑,只见金光之中,一束白光照进迷辞心口,发出一股粉红色的光芒,迷辞张开双手,身子漂浮在虚空之中。 她的双眼还是紧闭着,手中却是无意识的做着各种动作,口中不停的吟唱着,身体上粉色的光芒一丝一缕的将她包裹着,脸上的桃花印记越发的真实。此时,羽毛的金光愈发大了,带着那种太阳光一般的灼人眼球的光芒,玄墨走到隔壁储藏室里拿出一副黑色的眼镜,戴着继续看——这是采至天山以北的墨玉做成的,戴着的感觉,就像,天黑了一般。 不过此时屋里的温度绝对不是玄墨所能承受的了,还好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属于奇珍异宝的级别,不然他此时就要裸/体了,玄墨站在门外,地上是水——屋里被融化的冰水,可是这水的温度还在升高,然后蒸发了。 屋内伴随他出生的羽毛坠落在地,光芒还在,甚至更加滚烫,他睁大眼,一眼不眨的看着屋内的“人”,他真的不确定这是一个人,从一开始,到如今。 “哫哫——” 一声清啸冲天而起,整个龙图山庄掀翻了一半,一阵金光冲天而起,展开双翅,灼热的气息融化了天边的飞雪,以及山顶的积雪,都化作雪水冲下山崖,以万夫不挡之勇冲下。 “不——” “不——” 佃户的喊叫声中,他们疯狂的往外跑,然而跑不过自然之力,翎祎此时已经爬上了登云山,顶,站在那里寸步难行,要么一脚陷在原先的混凝土里,要么就是踩着了原先光洁现在粉身碎骨的青石板上,身上无缘无故多的伤让他甚是痛,又听见崖下他的子民如此绝望的喊叫,他的心如刀割。 龙图山庄建造极其世间之诡异,到如今竟然还有一半端然寂立于废墟之中,玄墨痴痴的看着天上尾羽上火焰到处乱窜的火焰。 “凤凰临世,天佑翎国。” 玄墨的声音很小,但是即使是离玄墨很远很远的翎祎亦听见了,不止是他,全世界都听见了,有些隔得老远,但是他们确实听见了有人在耳畔呢喃——“凤凰临世,天佑翎国”,纷纷抬头,只见西方半边天空金光四射,祥瑞无比,一只巨大的鸟儿盘旋在空中。 “凤凰,那是凤凰!” “凤凰临世,天佑翎国!” “天佑翎国!”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西方匍匐下拜。 “凤凰,凤凰,怎么是凤凰!” 药屰手中水晶试管跌落,地面瞬间崩裂。药屰是晋国太子,自然是去过宗庙,见过凤凰的,当他说出那巨鸟的名字,他心里彻底对复国绝望了。 凤凰乃是天生祥瑞,本是神物,不该停留在凡间,可是不知道为何,它一直都在——晋国的宗庙里,那棵梧桐树,已经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以前这只鸟就是站在那里的,这只凤凰很奇怪,不吃虫子,不吃坚果,却偏偏喜爱吃花,犹爱桃花,所以晋国皇宫里有很多的奇花异草——全部都进了它的肚子,宗庙里还有一个不知道出处的和尚,每天都对着佛像念经,宝相庄严,却除了那只凤凰,谁也不看。 这是一对很怪异的组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 “那个就是凤凰么?好漂亮哦!”柳儿不懂,欢快的鼓掌,更不懂为何哥哥们都一脸深沉,屰儿哥哥也就算了,他平日里就这样了,可是蕃儿哥哥跟晟儿哥哥也这样,难道就因为它么?一只鸟而已啊! “凤,神鸟也。天老曰:凤之象也,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鹳嗓鸳思,龙纹、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出于九天混沌之中,翱翔四海之外,见则天下大安宁。从鸟,凡声。凤群鸟从以万数,故以为朋党字。”玄墨不愧博古通今,引经据典间就交代了一切,可是他的心里,愈发的有种无力感,手中捏着的羽毛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变得苍白。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玄墨自废墟种走出,手中不停的拍打着节奏。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歌曲幽幽,头顶的凤凰盘旋而下,玄墨身处烈火之中,竟然不觉得烫,只是很无力的看着那双因为没有感情而显得冰冷的眼眸。 “我本想,今生不能够跟你在一起,那么来世,我做你的阿尧好了,可是,为何你是天生神鸟,连一辈子的幻想都不愿许我……”玄墨搂着凤凰巨大的修长的白色的脖子,有些绝望了。 “伽戀,你说什么一辈子啊,我找了你好久了,飞的翅膀都僵硬了,几十载不见,你不回去念经,怎的留了一头长发?” 那鸟伸出翅膀习惯性的弹了弹玄墨的额头,只是轻轻的弹了下,没想到就把他弹飞了,一头撞在地上,玄墨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包。 “伽戀,我要回去了,我等你。” 不知道凤凰有没有表情,总之,玄墨感觉它在笑,展翅高飞,一阵金光横跨翎国半径,带着一团团火焰,渐渐消失不见。 “迷辞?伽戀?似乎还不赖。” 玄墨坐在原地,看着天上飘的雪花,地上流动的雪水,这里很冷,不一会儿,就再次结冰了,玄墨站了起来,伸手理了理自己有些破的衣服,这件衣服大概是他有生之年穿过得最破的衣服了,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玄墨自己有种想要晕死的冲动,迅速跑回房间洗澡换衣服,不过他这件衣服真心的没法拿出手去。 玄墨还好,翎祎简直是整个人都冻成了冰块了,出来之后不会死也爬不起来了。刚刚赶到的抱画与抱琴哭笑不得的把翎祎“挖”出来,扛进龙图山庄,显然,他们都很兴奋的想要知道自家公子究竟怎么整出来一只凤凰的~ 不过玄墨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坐在椅子上,其实玄墨挨着那只鸟的时候,受伤颇重,之所以能够快速的冲进自己房间仅仅是凭着下意识的行为——太脏了!!! 第五十八章小小四侠 玄墨没跟任何人讲伽戀的事,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很久,这段时间里,他竟然忘了给那四个小鬼头送糕点,恐怕,这些都瞒不过了,毕竟他大摇大摆的抱着那人就横穿了无双城以及风云城。 玄墨睁开眼,便看见两个满身杀气的小鬼站在他的面前。 “蕃儿?晟儿?” 玄墨没见过这两个小鬼,自然不知道自己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不过根据探子的描述,依然果断判断出这两个小家伙是什么人,此时出现在这里,满脸杀气的模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杀人凶手,快把姐姐还给我们!”蕃儿一脸嫌弃的呸了一声,而晟儿面带冷笑,并不言语。 “办不到。”玄墨坚定的吐出三个字。只见蕃儿拿出一支短笛,凑到嘴边,劲吹三声,三声笛音犹如鹤唳鹰嘀,武功稍微差一点的人就热血沸腾。玄墨轻轻一笑,苍白的脸色上透着一抹戏谑,伸出纤尘不染的五指,轻轻一勾,那短笛便到了他的手里,他仔细把玩着。 其实,玄墨之所以知道这门功夫,只是因为有时候迷娃在辎园弹琴的时候,他的花就会莫名其妙的被空气扯去一两瓣然后在空气里无风自动,起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闲来无聊,就把手中的墨汁弹了一点在飞舞的花瓣上,结果那墨汁直接就跟撞了一堵墙一般,直直的掉在地上。弄得玄墨还以为自己见鬼了,惊悚了好一阵,不过他发现只要迷辞不在辎园弹琴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于是某日里玄墨闲来无聊,就逼供了~ “蕃儿,你的音杀术已经练的很成功了,只是,内力不足。” 说话时,一柄利剑迎面刺来,漫天杀气,不,是煞气,直透玄墨心脏,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玄墨看那模样,也不躲,从容不迫的模样让晟儿心中愈发的七上八下。 玄墨伸出左手,快速点、弹、勾、抹,仿佛那剑在他手中一般,玩的异常的得心应手。最后一下,他以佛手形倒推晟儿的剑尖,将他推出门外,却并没有倒下,而是直直的站着,外人看来,是这个小男孩子武功厉害,竟然能够接住玄墨用力三分的一推而不倒,其实,只有晟儿自己知道,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如果玄墨的内力稍微狠一点而不是这么绵绵的拉着他,他绝对会摔趴下的。 “杀气、煞气具备,你应该拿刀。”玄墨点评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房顶,缓缓的说:“你们姐姐将你们托付于我,明日,就搬去辎园好了。” 身旁两个孩子都不说话,被这个风华绝代的人深深折服了,身上针对玄墨的杀气也几乎不见了。 不过,他们是绝对不会去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打算今晚便叫了哥哥妹妹离开。 “你们今晚留住龙图山庄吧,明日里回听琴楼,我叫人去接屰儿、柳儿。”玄墨叫的很是上口,丝毫不理一旁两个小鬼头一脸愤愤然的模样。 “不用了,我们都来了。” 房顶上飘下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站在他面前,沉着冷静的不似一个孩子。 是啊,他们都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孩子,自然要比普通孩童更加老练,可是看起来,又是那么让人心疼。 “来了就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玄墨似乎是没有听出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人淡如菊,静如兰。明明白白是一个浊世佳公子,哪像人人传颂的战场军师,朝中丞相啊?可是他就是,你有什么办法呢? “不需要,我们不需要你的照顾。”柳儿吹了声口哨,转头不看他,余光却仍然忍不住偷偷的瞄他,他真的好好看啊,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啊,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气质的人啊,怪不得他有了那么多妻妾,依旧有人愿意往他的床上爬,也怪不得他虽然妻妾成群,却一个都不爱,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质,又有谁能够与他并肩,又有谁能够配与他一起,独步天下。 或许曾经有过…… 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最终没有走在一起。 柳儿无意中看进那寂寞的黑眸中,脑海里全是那双眼,只觉得自己要被他蛊惑了! “好,有什么需要,来找我就好。”玄墨嘴角的弧度依旧淡淡的,不知道为何,在三个哥哥都转身走人的时候,柳儿扑进玄墨怀中。 “姐夫——” 玄墨身子一颤,垂下弯弯的睫毛,挑起的眼角,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他,好像,很开心。伸手揉了揉柳儿的包子头,眼底里,寂寞、落寞、孤独、失落、开心、喜悦织成了一张网,牢牢的套住柳儿的眼眸,她的心里。 “姐夫,公子玄墨,我要你做我姐……” “柳儿,不许!” 屰儿面色铁青的瞪了眼窝进玄墨怀里的柳儿。 “为什么不许,姐姐走的这些日子里,糕点都是他送来的,都是柳儿最爱吃的,他还隔三差五的写信来让我们放心,偶尔还带我一起上街。他对我好,我就要他做我姐夫。”柳儿一口气说了一大片,最后一句才是最关键。 “柳儿。”蕃儿与晟儿也沉着脸,虽然玄墨对他们确实不坏,可是,血海深仇,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说算了就算了的。 “哼,没事,他们不许没关系,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姐夫!”柳儿哼了一声,也不管身后屰儿哥哥如何如何的暴跳如雷,凑到玄墨脸上亲了一下就跑。 玄墨看着一脸“权利被侵犯”的药屰拖着身后冲他扮鬼脸的柳儿就走,一时之间,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柳儿亲过的地方。 “姐夫,听起来挺受用的。” “抱琴,保护好他们。” 玄墨淡淡的吩咐道,看着手中的笛子,凑近口中吹了起来。 “是,公子。” 暗处抱琴应了一声。 此时此刻,玄墨不知,这四个国破家亡的小鬼,未来的四侠,会闹出一桩千古密幸,让翎国险些名存实亡。 第五十九章 天大的谎 翎祎自龙图山庄回来,便半身不遂的躺在龙凤床上,每日里脾气暴躁,只有宦官们提起玄墨丞相的时候,才不会又打又骂的。 于是,玄墨成了一剂良药,众大臣千辛万苦的去风云城龙图山庄找玄墨,苦口婆心,磨断了嘴皮子,才将玄墨磨回朝中。 见到玄墨,翎祎显得很开心,毕竟看到这个人能走能跳就是喜事一桩,两人扳着手指唠唠嗑,也挺有气氛的,虽然玄墨一直没搞清楚翎祎到底在胡扯些什么,不过最后一句,玄墨清楚了。 翎祎手里拿了一个同心结,有些旧了,他递给玄墨。 “这个同心结送你,你可以爱我吗?”他可怜兮兮的说,说的那么卑微,其实,早在军营的时候,他就问过这么一句话,不过玄墨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顺手将同心结塞给了他身旁的一位将军,后来,那个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你可以爱我吗?” 翎祎又一次问,玄墨并不答话,看着自己交握着的手,节骨分明若青葱白玉。 “我……”玄墨看着翎祎那殷切的眼神,本来想说“我可以,你做梦吧”,不过不知道为何,他说不出来,也许是他或单恋或卑恋或暗恋的太久了,能够体会得到其中滋味,反而不忍拒绝。 “可以吗?”翎祎弱弱的说,说完后看了眼玄墨的神情,又收回去了。 “算了,我现在都半身不遂了,本来就配不上你,现在是离你愈发的远了。”翎祎一脸大失所望,“我想退位,出去走几个月,以前打仗没时间,现在有了,你帮我好好看着朝中。” 玄墨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的今生,许给了迷辞,来生,亦是,只是不知道,来生他们会如何……当迷辞说,他身上的味道像他夫君时,他就知道了,人的外貌身形可以变,但是气味是永远不会变的,也许,他就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阿尧,的,前世。 翎祎走了,不知道去哪了,玄墨只是让人跟着,他登基一年,天降祥瑞,却莫名其妙的退位,立了一个小娃娃为帝,年仅十岁。 新帝登基是大事,本来就忙的玄墨愈发的忙了起来,索性就在内务阁住下了,布置好新帝登基的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见一见新帝,理了理衣服,踱进建华宫中,便见那小小少年正坐在大殿里发呆,大殿里的宫女太监都不在,想是被他挥退下去了。 “微臣玄墨参见……” 玄墨正要下拜,却见那孩子直往他怀里冲。 “爹……” 玄墨身子一愣,拍了拍怀中孩子的肩膀,拉过他的身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管他叫爹? 那还没有张开的眉眼,是跟他有些相像,不过他的记忆里,貌似他对自己的子肆,都没有多大的映像~ “你管我叫爹?” 玄墨半跪在地板上,眼神与小少年平视,眼神里透着一丝尖锐,那少年下意识的垂下眉睫,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何其相像。 “父亲。”少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开始跟玄墨说话,说话时,也不再看玄墨一眼,背对着玄墨。 “孩儿是你的儿子,虽然你并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孩儿是你儿子,孩儿知道你会来见我,但是孩儿不知道你会来的这么早,父亲,你知道吗?孩儿在这里,从翎祎皇帝走开始,孩儿就一直在这里。”那孩子的身上隐约可以看见玄墨的身影,也许,他长大了,就是另一个玄墨了。 “你住在我的府邸?” 玄墨心有疑惑,眼神扫视了眼站在他身前的人。除了与他相像,真的找不出其他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了,也许,他平日里对自己的孩子都太过于忽视了。 “第十三院,辎园后方,每日里,只要孩儿爬上楼,就可以看到父亲。”少年不咸不淡的说,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表情,不过他背着的手的颤抖,已经毫不客气的出卖了他。 “孩儿每日里都能够看见父亲,那时候孩儿就觉得孩儿是那个院子里最幸福的人,后来,孩儿看见有个女人住进了辎园,辎园一向没有外人,那个时候,孩儿就好妒忌她。孩儿母亲是跟了父亲最久也是父亲所有妻妾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孩儿也是所有弟弟妹妹的兄长,可是,我们都不能够去辎园,而她,却可以把它当成家来住。” “……”玄墨捏了捏衣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向是谁爱往他床上爬,他就把谁送进来,虽然他自己也不记得院子里究竟有多少才是他真正的女人,有多少才是他真正的孩子,不过你愿意生,我养着就是了……(雍引颜插一句嘴:我想知道你大概戴了多少顶绿帽子?)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忽视了自己孩子的想法,很多孩子都没有见过他,要不然每次见着都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因为他不信,然而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这是直觉,有些时候,血缘关系不需要解释。 “你怎么在这里?” 玄墨开口,将那小孩搂在怀里,看他那倔强的模样,也不好抱他,毕竟孩子年纪大了,知道面子了~ “是学堂里的一个大哥哥说,只要陪他来这里,就能见着父亲。”少年依旧垂着眉睫,这时候,玄墨看见了他身上挂着的牌子,那是他自己府里才会有的,上面刻着几个金字——“公子·南宫情”,玄墨恍惚间想起来,那年在晋国,他曾经遇见过的一个女子,没想到,到最后,他们居然是成亲了,玄墨摇了摇头,这些年都太亏待她了,也太亏待情儿了。 “你可知道那个大哥哥是谁?” 玄墨叹息归叹息,依旧不停的问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他是孩儿在潇湘书苑的同窗,叫药屰。他说的是真的,孩儿真的见到了父亲,孩儿很开心。” 那孩子嘴角挑起一抹拘谨的笑,挣开玄墨的手,为他倒茶。 “你喜欢做皇帝么?” 玄墨一听到“药屰”这个名字,就明白了,这个药屰,这个臭小子,居然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了! “不喜欢。” 南宫情摇头,手里的茶水差点倒到桌上,笑话,这世界上谁不喜欢站在权利的顶峰去控制别人?说不喜欢的人都在骗人,南宫情当然喜欢,只是他不敢跟他的父亲说而已。 他是聪明的,只可惜,他是玄墨的孩子,不然,他会很成功的——因为玄墨,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不喜欢就好。”玄墨淡淡的一笑,伸手端起那杯茶,凑近嘴边,缓缓的喝了下去,姿势优美,是南宫情这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父亲,你喜欢吗?你喜欢皇帝这个名字吗?”南宫情放下手中茶壶,慢慢抬起眼睑,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不喜欢,所以,我们回家吧。”玄墨伸出一只白璧一般的手,手腕犹如艺术品一般好看。 南宫情凝视着那只手,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无尽的疑惑和不解和后怕。 “不回去,还是说你很喜欢皇帝这个位置?”玄墨的眼神不再热切,伸出的手揣回衣袖,如竹一般的身体站起,让人无端的升起一种巨大的威压。 “孩儿……”南宫情张口无言,看着玄墨拂袖离开,忙不跌的跟上去,他怕,他知道玄墨并不在意他这个孩子,他不止一个孩子,所以他怕玄墨一不小心,就让他生不如死——坐上皇帝的宝座,权利还是在玄墨手中,所以要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你不用说了。”玄墨看了眼南宫情,叹了口气,他不需要下毒想要害死他的孩子,是了,那杯茶,剧毒,他是算准了玄墨把最后一粒解毒丹给抱琴吃了。 哼! 坐进马车,玄墨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一条黑色的线从他手指之中穿行,不,这不是线,是毒,这是一套很奇怪的法门,迷辞告诉他时,他完全不信,现在他信了,人却不在了。 马车里开始有一股腥臭味,玄墨皱着鼻子,胃部忍不住翻滚,有种想要离开马车的冲动。 而隔壁马车,坐着对此一无所知的南宫情。他的心里满是担惊受怕,害怕自己父亲把自己怎么样了~ 据说从这以后,有一阵子,玄墨一看见马车就想吐,搞得整个无双城中卖马车卖马匹的生意的人都愤愤然咬牙切齿,可是没人买,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啊? 新帝登基,玄墨推举了翎祎年仅九岁的儿子上位,布置好一切后在家垂手不理世事,据说玄墨的儿子,也就是南宫情开始掌控玄墨的生意。 玄墨笑,迷辞说的对,钱拿那么多有什么用?自己够用就可以了,若是这个孩子喜欢,就都给他好了——虽然南宫情曾经下毒要害他,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毕竟,与他,那么像。 玄墨摊开一张纸,上面写满弯弯曲曲的符文,一旁,又有文字注译,这是玄墨在迷辞屋内找到的,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他才想到——这其实是一幅藏宝图,玄墨笑,拿出一张羊皮纸开始画东西了——后世称龙图宝藏是画在一幅龙图之上,其实纯粹是没见过的人的臆想罢了~ 玄墨画好地图,便离开了辎园,而带着译文的白纸,早已化为灰烬。 他去哪了? 他应该是去龙图山庄了,在那里守着,也许有一天,她会看见他的尸骸,然后就回来找他了。 当然,他原本的房间,还少了一幅他珍藏了许久的画。 玄墨安静的在已经修好的地宫里等死,他不知,半个月后翎祎因为没有再得到他的消息,气急败坏的烧了整个翎国有关于他的典籍,玄墨最看中功名利禄,所以他深信不疑的以为那个气如兰、身如竹的男子,然而,等来的,除了南宫情,便是一个叫柳儿的小姑娘的千里追杀。 第六十章结局 他终是没有等到迷娃回来。 “付擘”叹了一口气,将身边的孩子往翎钦尧的方向推了过去,然后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那日登云山顶,“翎钦迷”将迷娃推下悬崖,然后穿着迷娃的衣服来找翎钦尧,不过那时他正睡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南宫劫赶来及时,打斗之中,“翎钦迷”误撞到剑上,南宫劫的长剑透体从身后而出,然后,这世上唯一个长得跟迷娃相似的女人,也死了。翎钦尧看到了,发了疯似的跑过来抱着那人,一直哭,跟他说那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信,提着剑就到处砍人。 就这样,他疯了好多天,除了南宫劫和付擘,竟然没人招受的住,这时候,李清送来一个小孩,准确的说,是付擘让李清送给翎钦尧的。就是他刚才推出去的孩子,第一眼在潇湘书苑看见他,便觉得此人虽然看起来小,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和力。 “你是谁?”翎钦尧警惕的看着向他靠近的孩子,手里早已没有了长剑,提着坐下的三脚凳防卫着。 “你不是迷儿。” “你走开!” “我不是迷儿。”小男孩歪着头好奇的看着翎钦尧,大眼睛里满是单纯。 “可是我也不想走,我想好好照顾你。”说着,小男孩张开双臂,想要抱住他,然而,翎钦尧的神经已经绷紧,见他越走越近,手里的凳子毫不犹豫的砸了过去。 小男孩一不小心,被砸翻在地,头颅上出现血色,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扶正了凳子,费力的爬起来。 “翎钦尧,我想好好照顾你!” 小男孩伸出袖子缓缓搽下额头上的鲜血,黑色的大眼睛里透着坚定。 “你走,你不是迷儿,我要迷儿我要迷儿!”翎钦尧不懂,明明他等的是迷儿,为何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是的,我不是迷儿,可是我能够让你见到迷儿,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照顾?”小男孩真挚的伸出他那双胖胖的小手,递给翎钦尧,阳光下,那双手犹如神手,似乎是能够撑起整个世界。 “我想要好好照顾你,你愿不愿意我照顾你。”小男孩说的很平静,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语言充满了诱惑,那种能够看到迷儿的诱惑。 翎钦尧呆呆的看着他伸出的手,心里有个声音在蛊惑他,伸手,伸手,伸出手就能够看到自己的小媳妇儿了。 翎钦尧缓缓的伸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抱着头,缩在角落,一个劲的呢喃着:“你不是迷儿你不是迷儿你不是迷儿你不是迷儿……” “我不是迷儿,可是我能够找到她,你不想见她么?还是说你不想见她不想见她不想见她……”小男孩轻笑着,没有收回手,反而是向前一步,将手伸到他眼前。 “迷儿……” 翎钦尧下意识的张嘴,双眼无神,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 “对,我们忘了她吧——”小男孩的嘴角扯出淡淡的犹如天下最圣洁的莲花一般的笑,声音轻柔如羽毛。 “不,可,能。”一提到要忘了迷儿,翎钦尧似乎是清醒了不少,推开已经握着他的手的人。 小男孩无语了,收回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定定的看着地上为情所困的男人,他是翎国的王爷,曾经那么高高在上,曾经那么风流潇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可是为何,为何却看不透,明明白白的他已经给他托梦,让他早些做好心里准备了,为何,为何,他还会疯癫至此。 小男孩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边的火红,又看了眼地上捂着头的翎钦尧,转身消失不见。 伽戀要回来了,凰兮也要回来了,这一切,又要跟一千五百年一般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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